第1413章

 世间苦,宫里更苦。本宫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呢……顾秋蝉闭上眼,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小皇帝左耳后带着块与常人有些异样的小胎记。还记得当年难产,太医说保不住,自己死死咬着牙才把这孩子带到世上。这印记是最显眼的记号,是母子间的羁绊,藏不住,也抹不去……

 风雪,更紧了!卷着呜咽的风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宫墙上游荡。

 长春宫的窗纸被打得簌簌作响,顾秋蝉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是檐下老梅的枝桠,光秃秃的枝杈在风中乱舞,活像无数只抓挠的枯手,要将这宫墙里的最后一点生气都撕碎。

 她指尖轻拂着乳牙,看向跪地的宫女。

 青禾还在叩首,鬓边的碎发粘在泪湿的脸颊上,像极了当年被拖走的老宫女。

 那时老宫女的发髻散了,灰白的头发缠着草屑,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往外拖,枯瘦的手在青砖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彼时的自己就缩在灶台后,咬着牙不敢作声,直到那惨叫声彻底消失在风雪里。

 “还贵着做甚?起来吧。”顾秋蝉忽然转身说道,眼中带着几分柔和。

 “太后娘娘,炭盆该添了。”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银炭在铜铲里叮当作响。

 听闻此言,顾秋蝉没应声,目光落在案上那盏琉璃灯上。

 灯盏里的灯油快燃尽了,火苗忽明忽暗,将其影子投在墙上,时而缩成一团,时而拉得细长,像个被无形大手揉来扯去的纸人。

 “记得当年宣帝纳本宫为妃,父亲把一枚玉印塞给了我。他说:秋蝉,爹会在宫里给你安插些人手,有什么消息使这玉印着人传来宁州。

 青禾啊,当年父亲留给本宫的自己人,如今反倒成了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呢!连本宫给皇儿绣那肚兜的花样,都会连夜传到镇国公府。

 权力啊,让人丧心病狂!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铁锁碰撞的脆响,是禁军换岗的动静。

 “去把那幅《寒江独钓图》取来。”顾秋蝉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宣帝生前最爱的画,画里的老翁披着蓑衣,在漫天风雪里独坐在船头,鱼竿细得像根头发丝,仿佛随时都会被江风扯断。

 片刻之后,青禾捧着画轴回来时,见对方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女人卸了钗环,乌发松松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里有道浅浅的疤,听说是顾秋蝉当年在浣衣监被老宫女推倒时撞在石阶上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