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攀 作品

海棠依旧

 才叹万紫争春夺绿出,

 又逢玉衡纷落太匆匆!

 说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却怎把前生几世记得分明。

 无数次游夜惊梦,

 一念间风涛颂涌。

 双目无睹却闻惊骇轰鸣。

 思忆如箭离弦,

 倏乎一纵,

 便没了归程。

 射中风华正茂,

 邂逅最是年少,

 风正清。

 那堪日月挥手盈赠,

 箭箭穿心,

 风咸雨腥!

 在这个窗前,从十几岁青葱少年,忽然就业已不惑,倏忽间近三十年时光竟一闪而逝。如初春的海棠,忽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漫天粉雪,香盈满阶。

 那年,那月的每个清晨都清新欲张,每个午后都香馨浓澧,傍晚则复郁艳丽,深夜酽醉流响。

 离开多年,再次回到这里时,斯人已是昨日黄花。只有海棠依旧,逢得三月仍如约绽放,恍似青春再现。

 这扇窗,再次成为那个孤单身影的创想之地。以前的沁香宁静不在,如今喧嚣尘扰。但阻止不了继续挥写着心中的盈香流响,心中恋恋不舍的仍是悸动的椰风海韵。尽管曾经的岁月不曾光辉照人,但也不从于众。恰似少年唯美的爱情,虽终是擦身而过,却终身不忘。思之万般滋味,度之荡气回肠。正如波澜壮阔的南海上的那一隅孤岛......

 岛的四面环海,岛上最大的景观就是一座一座灰色的烂尾楼,从繁华的市中心,到乡临郊外,灰色的文明骨架,被弃之于郊,荒之于野。这个被时代发展始乱终弃的孤岛,到处留有文明曾经来过的痕迹。

 她向着驻足于身前的过客,讲述着,抱怨着,不平着,同时也隐隐期待着。

 岛上原始的东西仍然很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天空依然很蓝,也许会永远蓝下去,所以尽管有太多不和谐的灰色,但她依然保持着原始懵懂的清纯。虽然风土依旧,但是人情却变了味儿。

 以前纯朴的人性,已经被随着文明一起进来的几只苍蝇所感染。势利,自私,外加原有的蒙昧,更貌似变得扭曲狰狞。比之那些泊来的苍蝇,更有登峰造极之势,像极了猫虎师承。

 岛上最大的特点就是节奏格外的慢,并且黑白颠倒。似乎一切生机都从太阳落山开始,到太阳升起时结束。人们已经习惯了昼伏夜出。白天太阳“大”,蓝天被烤得耀眼,所以白天见到的人都蔫蔫儿的,天一黑,便来了神儿,美其名曰晒月亮。

 虽然在笑语中常常戏虐土著同事“蛮夷之地,批发跣足”但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融入了这热带风情。一切生命活动都改变了,生物钟也随之改变。每每尽兴时自然想到和家人共享,于是打电话,可还没说几句,那边慵懒的应答和断续的沉默,就连自己都嫌弃自己在扰人清梦。忙不迭地抱扰,挂电话的那一刻能清晰地感到电话另一端的如释重负。

 于是慢慢地,电话少了,对家的依恋也慢慢淡了。

 当新鲜变成陈腐,境遇不那么尽如人意时,天边再次飘来故乡的云。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比不上家乡,就连马路也比家乡窄了几个车道。

 几经纠结挣扎,终于决定离开。

 当决定离开这个生活了将近八年的地方,难免心生戚戚。眼望着空空的行李箱却不知什么可以装进去,因为能装进的都可有可无。。。。。。

 当行驶在去机场的路上,竟然毫无即将归乡的兴奋。只顾贪婪地把路上能见到的一草一木,甚至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空间,甚或每一个陌生人,都尽收进眼底。进入安检最后的回眸,再难掩神伤黯然。送行的朋友后来在电话里讲,当时看到自己眼中充满了依恋。

  刚刚上岛时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充满着好奇,却又有种莫可名状的优越,而即将离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口口声声鄙夷轻慢的,恰恰是自己恋恋不舍难以释手的。因为这里承载了自己最美好的岁月,转身离去只剩躯壳。

 回到家乡以后,发现路并不像自己印象里的那样宽。以前曾经鄙夷的人事民风,现在回味起来却那么纯朴率真。忽然而来的疏离感一下子又让自己变成了异乡的过客。漂泊感油然而生,流浪的心又在蠢蠢欲动。

 庄生晓梦迷蝴蝶,也懒得去厘清这千丝万缕的纠结。但是曾经领略的风情,冷落下来就如被始乱终弃的怨妇,在心灵深处留下了一片烂尾楼。

 直到多年后,自己才慢慢明白这难以释怀的,正是自己对懵懵逝去的青春的不舍,和对渐行渐远而又难以放手的悸动的不甘。

 青春!我的爱人!

 今生岁月,我也只能在每个深夜来临之际,轻轻扣开那个天海之色的记忆本,悄悄回到那年,那月,那轮明月下,轻轻触摸铭刻在心间的容颜。只愿你在月照无眠之际,能够看到风尘满面的我,感知到我对你深切的思念。

 正文:

 上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第一章听海游牧

 午夜,难以入眠。从早上6:00到广州站就上了那辆写着“广州到海岛”的大巴车,可是直到中午11:00还没有离开广州站的区域。蓝田忽然感到有些上当了的不安,不过还好,起码光天化日下,还残留了些安全感。只不过,车上越来越多的搭客面目已无北人之豪旷憨淳,眉眼间透着冷漠,或许是此地人容颜瘦翘所显吧。

 尽管车上早已经坐满了乘客,可司机似乎还是觉得车内空间太大,还可以塞进更多的人。于是,继续在虽然陌生却已经有些眼熟的街道兜圈子,偶尔停下来热情地招呼着犹豫不决的路人,而这笑容与热情都抛在了车下,上了车就再难看见好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