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油条热干面 作品

第214章 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第2页)

 只要把粮草毁掉。

 官渡会在一个月内崩溃。

 偏偏等到粮草入境之后再反叛,等于凭白又给他们五个月的时间。

 “传令下去。”

 陈三石颁布第三道军令:“账内所有人,不得泄露三府叛乱的消息,违令者视为敌军谍探,斩首示众之后株连九族!”

 “然、然后呢?”

 童晓初问道。

 “然后,继续等待战机出现。”

 陈三石安抚众人:“粮草没有损失,三府也只能守,不可能出兵攻打,就相当于我们的情况跟以前一样,所以不要慌乱。”

 实际上。

 区别在于。

 三府叛乱之前,

 五个月之内,如果不能破敌,还可以退出官渡,留住一条性命。

 但三府叛乱之后,要是不能破敌……

 就只剩死路!

 谁,也逃不掉!

 气氛。

 有些沉重。

 将领们按照安排,各自下去执行。

 陈三石凝视着舆图,总是会联想到四年之前,在云州鄱阳发生的一桩桩事件。

 本该坚固的云州长城,像是纸糊一样告破;安定府开城投降;恒康府守将被杀……

 这一切之后。

 就是云州十日,百万屠戮。

 和眼前的景象。

 何其熟悉,何其相似。

 只不过……

 被困住的人,从百万百姓,变成了十五万大军。

 “怎么?”

 汪直插话道:“你怀疑有问题?”

 陈三石默认。

 “有问题就对了!”

 汪直愠怒道:“蒋友儒老子认识,也算是有几分交情,这个人犟得要命,当初就是在朝里混不下去,堂堂一个伯爵爷,才被迫从京城发配到中原地区的小城守城,他这种人,就算是死,我也不相信会叛国。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家眷,遭到西齐修士的控制,不得不答应。

 “和朝廷有没有关系,难说。

 “不过就算真是京城那位干的,我也不会感到半点儿意外。

 “那老东西为了自己,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悔师弟的死,老子还没忘记呢。”

 “……”

 陈三石瞳孔深邃,看不出神情。

 这些都还是他跟汪直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可能三府叛乱,确实只是巧合。

 毕竟。

 修仙两个字对于普通人的诱惑力很大。

 “六师兄。”

 他开口道:“你写信给京城的四师兄,让他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别忘记。

 锦衣卫里面。

 是有督师府的人的。

 京城暗探也不会少。

 当初在鄱阳县,就是潜伏在锦衣卫内的韩承透露消息。

 如果真能找到证据……

 陈三石也该从毒酒开始,和曹楷算一算总账了。

 ……

 京城。

 中觉殿。

 “三府反叛!”

 “十五万大军被困官渡!”

 “……”

 “你说什么?!”

 晋王曹焕险些昏厥。

 传令使把详细

的情况,一一赘述。

 “三府怎么会反叛呢?中原门户,守将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严茂兴更是怀疑听错:“就算是西齐有仙师,我们大盛朝也有啊!”

 “粮食!”

 户部尚书田光跺着脚说道:“我的粮食呢?!”

 在得知粮草没有损失后,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粮草还在,还能撑住。”

 晋王曹焕分析道:“快,现在从京城调兵过去,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平叛三府!”

 “来不及了。”

 兵部尚书明青锋颓丧地摇摇头:“现在调兵,且不说路途遥远,光是粮草都来不及筹措,最多也只能做个出兵的样子,给三府的叛将施加压力。”

 “照这么说,一切都完了?!”

 严茂兴愁容满面地说道:“邙山不仅打不回来,十五万大军甚至没有办法撤走,要全军覆没?十五万人啊!这十五万人要是死光,西部六州都要丢掉,那可是我大盛朝将近五分之一的疆土啊!”

 “不幸中的万幸。”

 明青锋说道:“是粮草保存完好,官渡之内的将士们尚且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只能希望有转机了……”

 “所谓的转机,也不过就是陈三石而已!”

 吏部尚书尹鸣春一语道破:“可、可陈三石要是能打赢韩湘早就打赢了,何必要拖到现在呢?接下来无非是慢性死亡罢了!”

 “还有镇南王。”

 明青锋说道:“镇南王多少能够挤出一些兵马,相对于京城而言,距离三府要更加近,粮草也可以自行筹备,即刻去通知镇南王!”

 “还有!”

 曹焕想尽办法:“扶我去万寿宫,让父皇去请升云宗的仙师,要是能再多来一些仙师,说不定还有希望!”

 “对了。”

 户部尚书田光说道:“小阁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郡、广元两府的知府和守将,都曾经是严阁老的门生,就算是多年不在京城也总该念及旧情吧?”

 “这两个王八蛋!”

 严茂兴气得官帽都有些歪了:“我这就写信,问问他们什么意思陪!吴郡府守将的长子和次子,如今可都还在京城呢!”

 他说着匆匆离去。

 ……

 严府。

 落凤院

 此地。

 是内阁首辅严阁老的居所。

 庭院当中,有着一颗梧桐古树,枝头屋檐,是各式各样的鸟儿。

 严阁老有个人尽皆知的爱好,便是养鸟,这里的随便一只鸟抓来,都价值几十万两银子,有些异兽更是千金不卖。

 据说每年光是喂养异鸟的花销,就在两百万银子以上。

 老态龙钟的严良坐在藤椅上,身边是两名年轻的丫鬟,一个倒茶,一个端着准备好的水果,神色恭敬。

 阁老的掌心当中,捏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种子,看着时不时落在手臂上的鸟儿,满脸的慈祥而又和蔼。

 “我的爹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鸟!”

 严茂兴气冲冲地走上前去,惊得鸟儿四处乱飞:“你知不知道虞思辑和杜孝臣他们两个,叛国投敌了!

 “这两个人,当初就是咱们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们来这么一出,坑了大盛朝不说,不也是在坑咱们么?!

 “上次云州十日,安定府的两个蠢货失守,外面就都传言和我们有关系,这次闹这么一出,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不行。

 “我得写信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别写了。”

 “当然要写,就算没用也要写!”

 “我说别写了,你听不懂吗?”

 直到严阁老加重语气,严茂兴才骤然停下脚步,他仿佛联想到什么,瞳孔猛缩,而后快步来到老人身前:“爹,你、你早就知道?!”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他的父亲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已经说明问题。

 “还在这里

做什么?还不下去!”

 严茂兴屏退两名丫鬟,然后看着父亲,压低声音问道:“爹,该不会是你……”

 严阁老没有答话,只是拨弄着一只羽毛绮丽的鸟儿。

 “还真是?为、为什么?!”

 严茂兴骇然大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爹,你……你叛国了?咱们严家,投靠西齐落叶谷了?!”

 “……”

 闻言。

 严阁老瞌目,半晌后长叹一声:“严茂兴,这多年的官场,你算是白混了,还是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只有一根筋。”

 “那就是没有叛国。”

 严茂兴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没有叛国,那爹你让虞思辑他们两个投敌是什么意思?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

 他明白了。

 连同云州十日的一切谜团,都想明白了。

 “是、是那位……”

 严茂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十五万大军要是没了,我们岂不是损失惨重吗?还是说,落叶谷能给什么好处,比十五万大军都重要?”

 “严茂兴,有很多事情,老夫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一方天地,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陛下是位有野心的君主,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只有陛下才能够维护住这座天下的安稳。”

 严良把手中的种子全部撒在地上,然后动作迟缓地拍着手:“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些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

 严茂兴觉得后怕:“这些事情,全都是咱们来干,将来有朝一日要是被人当成把柄,咱们如何是好?!”

 “严茂兴,你以为老夫当年,是怎么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从穷乡僻壤走出的状元,摇身一变成为内阁首辅的?

 “在朝廷里,想要往上走,就必须能做其他臣子不能做的事情。

 “至于你的担心……”

 严阁老悠然道:“想要搬倒我们,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所谓的把柄,也只有陛下觉得是把柄才会有用。

 “我老了。

 “以后严家早晚,都是要靠你的。

 “你这个人自以为是,做事不够缜密,我走以后,你想在朝廷上活下去,就只有牢牢记住一句话。

 “大盛朝,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就是皇上。

 “严家想要有存在的意义,就只能做那个遮风挡雨的人,哪怕这场风雨可能把人砸死,也要毫不犹豫的挡上去。”

 “儿,记住了。”

 ……

 武安侯府。

 庭院凉亭,棋局茶盘。

 青衫儒生看着面前的棋子,久久没有说话。

 “房将军。”

 曹芝率先打破沉默:“你真不觉得有问题?”

 房青云丢掉手里的棋子:“殿下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肯定是严阁老父子二人所为!”

 曹芝义正严词地说道:“我大盛朝,岂能继续让此等奸佞之臣,在朝堂之上祸乱朝纲?不如你我通力合作,铲除此贼,还我大盛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咳咳咳……”

 一阵寒风拂过,披着大氅的房青云咳嗽起来,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幽幽道:“殿下究竟是想铲除严党呢,还是严党背后的人?”

 “房将军是聪明人,有些话,本王没必要说的太明白。”

 曹芝把玩着茶壶,直接从壶嘴往口中倒水,喝下几口后才继续说道:“我得提醒一下,没时间了。”

 房青云直视着对方:“有这个实力?”

 “还差一些吧。”

 曹芝挑挑眉毛:“所以才需要房将军的帮助啊。”

 房青云微微摇头:“殿下,在下还是那句话,在下只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废人,恐怕是帮不上殿下什么忙。”

 “房将军,我那位大哥,可是要死了。”

 曹芝放下茶壶,拿着棋子,摆出官渡的局势:“几个月后,粮草断绝,高境修士一拥而上,我大哥必死无疑,升云

宗的人可不会救他。

 “但相反,我这个结义兄弟会!

 “房将军点个头,我就想办法把大哥救到京城来,之后我等通力合作,铲除严党,如何?”

 “房某不能代表师弟答应你任何事情,而且我可以肯定,他是不会走的。”

 房青云淡淡道:“你就算去了,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我知道,他也是个犟脾气,但是我可以等。”

 曹芝说道:“十五万人死光,就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总归是会同意的,到时候满腔的怒火,也肯定会帮我的。”

 “你可以试试。”

 房青云没有再多说。

 “试试就试试!那我就去安排,先把我大哥从坑里救出来再说。”

 曹芝说完,披上放在旁边的黑色大氅,步入风雪当中,消失不见。

 也就在他走后不久。

 一名督师府潜伏在锦衣卫中的暗子悄然出现,他沉声道:“最近送来的前线情况,你应该都看了吧?朝廷那位已经和落叶谷达成交易,但是又没有立马断掉粮草,不知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

 房青云看着棋盘:“要是真放弃祖脉换取筑基丹,毕竟损失太大,咱们那位陛下还是对我师弟抱有一丝希望,想看看他能不能创造出奇迹,要是还能在绝境中打赢这一仗,还可以反悔。”

 “我听懂了。”

 锦衣卫点点头:“不论这一仗是输还是赢,龙椅上那位都最少能得到一颗筑基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是啊,他从来没有输过,师父他老人家在这一方世界登凌绝顶,可其实到死都被他攥在手心当中。

 “不悔师弟、玄武营、师父的寿元、我的腿……

 “一桩桩一件件,他从来就没有输过。

 “世人都说我是凤雏,我是什么凤雏?还不是算不过他。”

 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牵动郁结,房青云咳嗽得更加剧烈,最后一口鲜血吐在棋盘之上。

 “房兄,你不要紧吧?”

 锦衣卫急忙上前搀扶,胡乱拿起一块抹布递过去。

 “我不要紧,证据呢?”

 房青云喘着气,没有去接:“收集的怎么样了?”

 “云州十日的差不多了,这次的还在找,应该没什么问题,再给我一些时间。”

 锦衣卫顿了下,“而且这次不论怎么说,有曹芝出面救人,就算前方局势真的无法挽回,小督师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他转过头,看着院子里地面上,曹芝在雪中留下的脚印,“说到这个十二殿下,我早就知道,这位其实才是野心最大的,前太子在紫薇山作乱的时候,他就趁机做掉一大批人,换成自己和六殿下晋王的人。

 “要是严党一倒,朝中就是他和晋王的人最多。

 “然后再借助背后寻仙楼的势力,一旦功成,就能迅速坐稳宝座。

 “此番。

 “他前来拉拢,无非是想要让陈三石归为己用。”

 “是啊,但他有些太想当然了。”

 一向待人温和,脾气秉性极好的房青云,此时此刻,眸光出现前所未有的凌厉:“我督师府的人,岂会一直郁郁久居人下?!”

 “是啊。”

 锦衣卫目视着皇宫的方向:“这些年,我待在皇宫里,亲眼看着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发生,有好几次,我憋屈的都想跑路了。

 “不对,我当时已经收拾好行李。

 “当时是四年前,隆庆七十二,督师他老人家寿元无多,还需要去处理煞脉和灵脉的事情,根本奈何不了曹楷,而且,督师府一点儿退路都没有。

 “大家,都很绝望。

 “上上下下都清楚,督师一去世,朝廷就要对孙家下手。

 “最好的结果,就是主动带上链子当条听话的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苟延残喘。

 “只是可怜督师仅剩的儿女,孙不器是逃不了一辈子被圈禁在京城的,孙璃也要嫁给皇室或者其他什么人当笼中雀。

 “这座天下

,还是曹家的天下。

 “以后曹楷需要的话,还可以像是‘采药’一样,利用子民帮他提升修为或者寿命。

 “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直到隆庆七十二年腊月,云州十日发生前夕,房兄给我来了一封信。

 “信上说。

 “你和督师,在洪泽河岸,遇到了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或许能挑起督师府未能完成的重担。

 “于是。

 “一切都有了希望。

 “一晃就是四年多过去。

 “老督师去了,小督师也能独挡一面了。

 “可是谁又能想,这次,又闹了官渡这么一出戏!”

 说到这里。

 锦衣卫几乎咬碎后槽牙:“十五万将士,姓曹的说不要就不要。

 “小督师这次没有性命之忧不假。

 “可……

 “洪泽营要是打没了,督师府就真没有多少兵马可用了。

 “那我们,也就只能继续隐忍了。”

 官渡!官渡!官渡!

 房青云看着沾满血迹的棋盘。

 官渡之战的结果如何。

 将会……

 改变天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