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舟 作品

第5章

 钟家早在十年前就跌了跟头。

 最初,钟清源是做皮具生意发的家,赚了不少钱。

 后来阔了,便再无心老本行,见房地产生意有利可图,投了大半本钱进去。

 钟清源有眼光,这一笔投资跟对了人,叫他挣了个盆满钵满。

 一直到现在,他开发的那栋小区还在东三环矗着,只是外观有些老旧了。

 且惠每次坐着车子路过,连眼角的余光都仔细避让,一看见就糟心。

 生意场上没个定数,并不是每一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没多久就出了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且惠一个小孩子品不清。

 她只知道,连她所在的学校里,空气都紧张起来。

 同桌庄新华在家属院里住着,他的门道和路子最多。

 每天他都告诉且惠,昨天谁谁谁的爸爸被带走了,今天又是谁被问了话。

 钟且惠隐约地不安起来,这些叔叔伯伯的名字,她好像都听爸爸提起过。

 说起来也许难以置信。

 他们那个班上的孩子们,对这些事情都非常敏感,甚至能通过大院儿里长辈们之间开玩笑的口吻拿捏,来判断某一个人的地位高低,手中职权的大小。

 因此,不要说是天翻地覆的大事,一点风吹草动都有所警觉,总是比新闻更快得到消息。

 没等她问,钟清源就从公司里被铐走,说是让他配合调查。

 妈妈嘴里蹦出的罪名很多,她听懂的很少。

 面对突来的变故,小小年纪的且惠,始终都是浑噩的状态。

 对她来说最直观的打击,是她家从富人扎堆的别墅区,搬到了老胡同的小平房里。

 那是一座很破败的四合院,几家人合租这一整个院子,大伙共用厨房和厕所。

 院子中间有棵很粗壮的槐树,盛夏天会洋洋洒洒地飘白花,落下一地的星星点点。

 有一次庄新华来找她,怀里抱着一个限量款的足球,新奇地看了老半天。

 他抬头问她:“你们这里没有人打扫的?”

 且惠托着下巴,指了下墙角丢着的扫帚,“要不然您受累?”

 庄新华立马跑开,“我能干这种活儿吗!开什么玩笑。”

 刚搬进来时,钟且惠不习惯这儿的一切。

 她上厕所,还没走到蹲坑前就开始作呕,着急忙慌地用帕子捂口鼻。

 住惯了的邻居见状,笑着对董玉书说:“唷,你女儿可真是娇气!”

 董玉书全都忍下来,干笑了一下没回嘴。

 她们哪能想象得出,自己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没哭着吵着要搬走,就已经是且惠懂事了,她还能指责女儿什么?

 有一天早晨,钟且惠端着水杯,站在水槽前刷牙。

 她闭着眼,不让自己去看生出霉绿的水泥壁,否则又要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