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舟 作品

第50章

 到临终前,沈忠常生出几分懊悔,怕她这脾气会惹事,怕自己再也护不到她。

 他握着小妻子的手,断续地说:“我要走了,你这性子也得改改,答应我。”

 泪水堵住了姚梦的嗓子眼儿,她只知道点头。

 没多久,病床上的沈忠常就闭了眼。

 王姨立马卯了卯嘴,“这话也就你敢说了,仔细夫人听见。”

 自来如此,姚梦一见到沈元良,就想到他早逝的母亲,心里就不大闲落。

 沈宗良笑笑,低头跨过了门槛,朗声叫了句妈。

 “老站门口做什么?进来。”

 姚梦坐在沙发上,手里擦着一个旧相框,头也未抬。

 这两个月,她苍老的速度明显加快,人也迟钝了许多。

 仿佛老爷子走了之后,时光也在这栋院子里停滞不前了。

 沈宗良坐过去,手肘闲散地搭在扶手上,架着腿撇了一眼,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在昆明湖边拍的。

 那是爸爸少有的清闲时刻。

 印象里,小时候爸爸总是很忙,开不完的会,休息日也在见下属。

 过年节就更别提了,打着拜访的名义来行奉承之事的,多如牛毛。

 往往这杯热茶还没放凉,又要拨出空去见另一批客,一年到头没个停。

 他笑着喝了口茶,“妈,又在想老头儿了?”

 姚梦放下相框,接过王姨的手帕擦了擦眼尾,瞪他,“三十岁的人了,有正形没有啊你。”

 沈宗良笑笑,“这不是怕您太难受,逗个趣儿嘛。”

 姚梦趁机数落他,“原来你也知道你妈难受,那怎么不见你回来看我?”

 “集团事多。”沈宗良拿话推搪,“今儿不是来了吗?”

 姚梦朝他杀来个眼刀,“今天是你爸的尾七,来也不是为我来的。”

 沈宗良说这话不对,“人都说论心不论迹,就您难伺候。”

 他目光一转,落在北面那架四扇螺钿屏风上。

 明霞余光当中,描金树枝如烟火在漆面上铺开,有一股绵延不尽的富贵典雅。

 说到难伺候,他沉默的当口走了个神,陡然笑了下。

 还有一个比姚小姐更难伺候,更会拿话堵人的。

 她高兴起来,把身上沉甸甸的担子一卸,能孩子气地啰嗦上一箩筐。

 那天晚上不就是?听得他烦透了,也莫名舒心透了。

 忽然姚梦叫他,“老二,我同你讲话,你擅自跑什么神?”

 明明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但无奈老爷子爱喊他老二,姚梦也跟着叫。

 沈忠常有他的道理,元良虽没了娘,也不能在称呼上显出彼此来,免得大儿子吃心。

 一律按排号是最公平的,不生分,也不疏远。

 沈宗良咳了一句,收回目光,“您说,我听着呢。”

 “在大院里住的还不错?”姚梦盯着他的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