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疑路 作品

第62章 举直错诸枉,直若无可取(第2页)

 “去你的吧,我要是水平高,就不会被你随意驱使了。我走了,省的一会,荀姑娘回来,还得被骂一顿。” 

 播世子前脚刚走,荀灌就从船舱上出来。 

 “奇了怪了,我昨天问,还有不是这么说的,今天,怎么就都改了哪?” 

 “你在问我吗?” 

 “不问你,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嘛,哎,播世子哪?他刚才不是还在这里?肯定是他做的手脚。” 

 “他走了。” 

 “走了?去什么地方了?” 

 “广州。” 

 “他怎么一下去那么远,他这几船的货物,都不要了?” 

 “这不,还有我吗?” 

 “他干嘛要去广州?” 

 “我叫他去的。” 

 “你为什么要叫他去广州?” 

 “因为,广州需要他。” 

 “你好像在和我绕圈。” 

 “就像,江州需要你一样。” 

 “为什么?” 

 “因为,人们急着要听年少有为的故事。” 

 “故事再好听,刀砍在脖子上该流血还是流血。” 

 “人和人不一样。西阳王无可救药,不等于播世子,就是个完全的坏人。” 

 “我是现在就启程,还是等你一起,到湓口见一下大将军王敦?” 

 “不急,事情一步步的来,既然胡混给了这个面子,先把江陵落了袋再走。你也写封信回宛城,说一下你去江州的事情。” 

 “你还想从宛城调兵?父亲那里,本来就捉襟见肘。” 

 “不是调兵,是调人,郭璞、周抚和王羲之是时候回江州了,周抚的3000兵马就让他留那里,让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下南顿县、西阳县。” 

 “怎么,你又想做没本钱的买卖?” 

 “你还记得王如吗?” 

 “当然了。他之前投靠了石勒,石勒走后,人人喊打,恰好襄城、南阳都欠收无粮,他自己手下就造了他的反,他还没死吗?” 

 “没有,被我的另一个叔父王棱救了下来,就藏在弋阳郡,他正好和南顿、西阳有账要算。” 

 “播世子不是已经,你怎么还?” 

 “你这话怎么说的,分明是王如和他们的私人恩怨,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有些事情,你得知道,你们荀家也得知道。” 

 “什么事情?” 

 “江南,司马家说了不算。” 

 “大公子这话都够诛九族的了。” 

 “我希望你时时刻刻记住这句话,哪怕有一天,我死掉了,也不要忘。” 

 “大公子刚才还豪气干云,现在怎么又伤春悲秋?” 

 “世事无常嘛,就像你昨天听到那些女子诉苦,今天却又听不到她们喊冤。” 

 “这是为什么?是谁让她们一夜间,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钱。” 

 “钱?” 

 “是,如果她们的家人都被分了田地,分了产业,你说,她们还闹吗?” 

 “可是,可是她们自己哪?她们不为自己而活嘛?” 

 “荀姑娘,并不是每个女子都是你。” 

 “她们就算自己不知道,我也要让她们知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要是不信,自己可以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荀灌一赌气又回到了船舱,给这些即将被运到建康的女子讲了她们的处境,却被破口大骂了回来。 

 “怎么样?看来,她们并不领你的情。”王悦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你早就知道?” 

 “人都是有尊严的,你下去把她们最后的尊严都拔了,她们骂你算是轻的了。” 

 “什么尊严,被卖做奴仆吗?” 

 “奴仆?你只看到了奴仆吗?你知道她们因为这件事情,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才能被族谱记录下来,你现在要把这些都夺走,让她们回到那个随时会被父兄卖了当酒钱的家,你还认为她们该谢谢你吗?” 

 “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一开始都不说?” 

 “荀姑娘,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侠肝义胆,单凭侠肝义胆,救不了了人。你现在可以把她们送回去,然后哪?明天你又会看到她们被父兄再卖一次。” 

 “可这是为什么?他们怎么能那么狠心?” 

 “你觉得她们的父兄是坏人,对不对?” 

 “这还不是坏人嘛?这简直是不拿她们当人。” 

 “那好,我问你,如果她们的父兄被抓了夫,家中无人保护,她们被山贼劫去玩弄杀掉,你选哪一个哪?” 

 “当然是希望她们活着了?这还用讲。” 

 “你想让她们活得好,但她们的生命中,就没有这个选项。你觉得她们的父兄不是人,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 

 “你好像是在为他们的懦弱开脱,他们为什么不拿起武器来反抗哪?” 

 “好,你问到了关键,当他们拿起武器,他们还是百姓吗?是不是就成了官吏功劳簿上的暴民?这样把暴民的家眷抓了充公,有问题吗?” 

 “难道她们就一条活路也没有吗?” 

 “你以为她们的父兄都是铁石心肠吗?还是说,他们都爱银子胜过了自己的亲人?” 

 “那,难道,朝廷就不能派些好的官员来管理地方嘛?像应詹太守那样的。” 

 “选应詹太守这样的官,是吧?” 

 “当然,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好,你讲的对,可你知道为什么应詹太守下辖的三郡,境内安宁吗?” 

 “那是因为应詹太守处事公允,百姓自然信服。” 

 “你只知道其一,他够正,同时也够狠。世人只知道他与天门、武陵诸蛮破铜劵而盟,让三郡安宁,却不知道那一战,他沉江了数万叛军,他几乎是把刀架在那些蛮族统领的脖子上,要么接受他的册封,要么就被他整族沉江。” 

 “啊?那他这样做,不怕这些蛮族再反吗?” 

 “怎么反?他把相互有世仇的蛮族迁到一起去,谁要是有个什么动作,他立刻就能知道。” 

 “那他这是对有反心的蛮族。” 

 “你知道湘州的流民都是哪里来的吗?” 

 “蜀地啊?这谁不知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流民从蜀地出来,为什么不去更近的南平、天门、武陵,反而要跨越山河,进入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