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煮酒 作品

第356章 麟德惊变

秋夜的舒王府,梧桐叶落满庭院。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青灯,李谊独自坐在书案前,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如一头蛰伏的兽。

 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吹得窗纸簌簌作响。

 左神策军第三营皆是马遂心腹,届时可控制宫门。

 右神策军的田昂也已经收下黄金千两。

 李谊走到窗前,望着天上那轮将圆的明月:“父王,明天儿臣便要夺回那本该属于我们父子的皇位!”

 裴静之轻叩门扉而入:“殿下,南诏人回复说都已安排妥当!”

 李谊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几页残卷的来历,查清了吗?”

 “尚未。”裴静之皱眉,“国子监典籍浩繁,每日出入藏书阁的学子、博士众多......”

 “无妨。”李谊冷笑,“已经不重要了。那老东西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何况,他们已经查到了那么多证据。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恰好覆在石阶上一只死去的秋蝉身上。

 紫宸殿内,药香氤氲。

 皇帝李适靠坐在龙榻上,面前摆着一局残棋。

 他执黑,对面空无一人。

 “大家,该用药了。”杨志廉捧着药碗轻声提醒。

 皇帝恍若未闻,将一枚黑子落在天元:“舒王今日去了哪里?”

 “回大家,舒王殿下辰时出府,先去了十六卫衙门,午后又到礼部转了转,说是查看中秋宴筹备事宜。”杨志廉递上药碗,“申时回府后,马遂从后门潜入,逗留约两刻钟。”

 皇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马遂?”

 “其兄马威,曾是郑王的亲卫,贞元三年被贬出长安,次年病逝。”

 皇帝落子的手顿了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

 杨志廉大惊:“大家!老奴这就传太医——”

 “不必。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皇帝摆摆手,“你下去吧!”

 杨志廉一愣,随即躬身告退。

 殿内重归寂静。

 皇帝盯着眼前的棋盘,黑子白子交错间,仿佛看到三十一年前那个雨夜,二弟七窍流血的模样。

 他突然觉得好笑。

 太宗皇帝不是太子都可以弑兄夺位,何况他本就是太子?

 说到底,是郑王仗着父皇的宠爱觊觎他的太子之位!

 明知道自己的兄长已被封为太子,还不安分,便是找死!

 他能放过他的子孙已是极为大度!

 易地而处,若他真的被先帝给废了太子位,郑王入主东宫后未必会放过他的孩子们!

 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李邈......”他喃喃自语,“你若真的在天有灵,就看着为兄如何收拾这个不知感恩的孽障......”

 八月十五,中秋夜。

 虽是玉宇澄清、阖家团圆的日子,长安城里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到了倾泻的时刻。

 麟德殿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殿中央铺着猩红织金毯,两侧案几上摆满珍馐美馔。

 殿内丝竹声声,舞姬翩跹。

 皇帝李适端坐于御座之上,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与倦怠,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下方群臣与宗室。

 太子李诵因病缺席,广陵王李纯代表东宫侍宴,坐在皇帝下首不远,神色沉稳。

 舒王李谊一身紫金亲王袍服,坐在皇帝右手边首位,面带微笑,眼中却暗藏锋芒。

 晋阳公主母女因前番失仪被罚闭门思过,未能赴宴。

 刘绰和李德裕同席而坐,时不时便有眼神交流。

 “众卿,”皇帝李适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朕前些时日身体微恙,多赖诸卿辛劳。今日中秋佳节,合该君臣同乐。来,满饮此杯,愿我大唐国泰民安。”

 “陛下圣安!国泰民安!”群臣齐声应和,举杯共饮。

 放下酒杯,皇帝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舒王李谊,淡淡道:“谊儿,前几日你入宫侍疾,辛苦了。”

 李谊心中一凛,面上却恭敬起身:“父皇言重,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苦。见父皇龙体渐安,儿臣不胜欣喜。”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值此佳节,儿臣特意为父皇准备了一曲《秦王破阵乐》,以壮我大唐军威,亦贺父皇康泰!”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哦?谊儿有心了。”

 鼓声骤起,雄浑激越,压过了原本的靡靡之音。

 数十名身着明光铠、手持兵器的“乐工”列队而入,随着鼓点舞动起来。

 他们的步伐沉重,甲叶碰撞铿锵,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与寻常宫廷乐舞的柔美截然不同。

 李德裕附在刘绰耳边低声道:“这《秦王破阵乐》乃太宗皇帝李所定,气势磅礴,歌颂开国武功。舒王此举倒似别有深意!”

 刘绰的心猛地提起。

 她注意到这些“乐工”步伐矫健,眼神锐利,绝非普通伶人!

 他们腰间的横刀虽未出鞘,但那沉甸甸的分量和握刀的姿势,分明是久经训练的悍卒!

 李德裕的手在案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但刘绰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

 舒王世子李佑心底是压不住的兴奋。

 这些“乐工”,大半是舒王府豢养的死士!

 刚刚殿外广场上燃放的烟花,便是动手的信烟。

 此刻,马遂和田昂的人,应该已经悄然控制了麟德殿外围的部分关键通道和宫门。

 乐舞渐入高潮,鼓点如暴雨倾盆,刀光闪烁,杀气腾腾。

 领舞的魁梧“乐工”一个旋身,目光如电,猛地锁定了御座之上的皇帝,扔出手中横刀!

 就在这雷霆万钧、杀机毕露的一瞬——

 “陛下小心!”广陵王李纯突然厉喝一声,猛地将身前的案几推向舞阵前方,将飞来的横刀接下!

 几乎同时,“呛啷!呛啷!”一片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炸响!

 乐工们纷纷拔刀。

 那领舞的魁梧汉子振臂大喊:“诛昏君!为昭靖太子讨还血债!”

 雪亮的刀锋撕裂了歌舞升平的假象,直扑御座!

 “护驾!!!”杨志廉尖利得变调的嘶吼划破殿宇!

 殿内负责护卫的禁军立时便与刺客们斗在一处。

 鼓乐声暂停后,殿外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也渐渐传了过来!

 “报——!”一名浑身浴血的神策军校尉冲破混乱,扑倒在御阶之下,嘶声禀报:“陛下!左神策军都虞侯马遂正率部强攻麟德殿的宫门!”

 “杀——!”

 数百名混入宫中的守捉郎精锐与部分被策反的禁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嘶吼着杀进麟德殿广场!

 为首一人,正是左神策军都虞侯马遂!

 殿内顿时大乱!

 本以为只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刺客来行刺,哪里想到会是宫变?

 女眷的尖叫、杯盘碎裂的刺响、官员仓惶的呼喊交织成一片。

 寒光闪烁,鲜血飞溅,方才还歌舞升平的麟德殿,瞬间化作修罗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