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司隶诡局(三十三)
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敬畏并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手段。多年以来,王弋想尽办法,用各种政策平衡了各个阶层的矛盾,换到了许多人的尊敬。
他以为只要将军队掌握在手中,就会让那些不尊敬的人畏惧,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今日之事让王弋明白了许多,难怪历代君王都会将自己包装成天选之人,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就连都带着某些不寻常的预兆。
军队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看得见、摸得着,可以强盛无畏,亦可以腐朽堕落。
军队只会让心怀异心之人忌惮,神秘才会让他人畏惧。
人,最恐惧的永远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短时间内来回折腾让大部分忙于公事的官员有些牢骚,但聪明人已经嗅出弥散在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他们不再像来时那般坐着各自的马车或排起整齐的队列,而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看似闲聊,声音却压得极低,神色也非常紧张,时不时会有人挥退周围的护卫,或是予之钱财让护卫远离一些。
心事重重的荀彧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但被赶走和受到贿赂的护卫们却是亲历者,在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一些护卫悄悄离开营地,向后军军营跑去。
在那里,王弋正等着他们。
“殿下。”一位武士打扮的中年人走进王弋的营帐,低声说,“他们回来了。”
王弋正在灯下阅读一分文书,听到中年人说话,没有抬头,问道:“齐憾,你是射声营出身,从我做官开始便一直跟随我。你觉得那些人中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
“忤逆殿下者……”
“别说这些表忠心的话,你们的忠心无需多言,我要的是你的看法。”
“殿下,臣只是殿下手中的兵器。”齐憾心中不停地打颤,直挺挺跪下,说道,“兵器是不可以有想法的。”
“也对,万一我想杀人的时候兵器却不想,那就很麻烦了。”王弋放下文书,声音忽然变得低沉,“那你说说,你这支兵器还锋利吗?还能杀人吗?”
“殿下,射声营永远是您手中最锋利的箭。殿下箭法如神,由您操弓,任何宵小定一箭必杀。”
“那你说说,这一箭,我该射谁呢?百官的队伍里,谁该成为我的靶子?”
“冀州,赵郡。”见实在是躲不过,齐憾只好丢出一个不重要的目标,“各个地方官多是幽冀之人,其中赵郡出身者仗着赵郡出身,经常欺压他人……”
“齐憾啊!”王弋高呼一声,起身来到齐憾面前,笑道,“了解我是一件好事,但只了解却不迎合,却是不该了。赵郡之事,怕不是连你都不会亲自过问吧?”
“殿下,臣……”
“好了好了。我已经说了,我对你们的忠心一清二楚,不用在展示了。现在我需要一个名字,一个你心目中我必须要知道的名字。”
“殿下,臣以为……”齐憾还是不敢说,无论王弋表现得多么亲和,他都无法肯定自己一句话说出去,自己以及
明镜司,在百官耳中这是一个令人心颤的名字,但在王弋眼里,明镜司就是一柄用得顺手的兵器。
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王弋忽然弯下腰,直视着他的双眼低声说:“兵器大多时候都用作震慑人心,但兵器的真正作用却是生死相博。如今,孤要拿起手中的兵器了。你明白吗?齐憾?”
“臣,愿为殿下死战!”齐憾俯身在地,口中冷冷地念出了一个名字,“繁阳县令,李石。”
王弋完全没想到齐憾竟然会提到繁阳这个地方,繁阳是冀州的一个大县,归魏郡管辖,距离邺城非常近,不过几十里路而已,可以说两地就是邻居。
不过繁阳距离邺城近,距离兖州更近,距离司隶也不远,那个地方出现什么意外,王弋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是不能出意外!
王弋扶起齐憾,问道:“我知道李石此人,出身河间郡,当年黄巾之乱,他们父子三人聚集了二百乡勇与前去劫掠的黄巾死战不退,他父兄战死沙场,后得县令上书,他得了一个郎官补缺。
王芬入冀州后任他做了县令,王芬兵败后开城投降,因治理有功,出任繁阳县令,可对?”
“殿下博闻强记,臣佩服。李石履历确实如此。”
“他为什么会被你注意到?”
“殿下,十几年了……”齐憾不敢多说,只是给出了一句提示。
王弋闻言豁然醒悟,那李石根本不可能做十几年县令,至少不可能做十几年同一个县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