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钥匙(第2页)
屏障被狠狠甩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翻滚着冲入了通道更深层的黑暗。屏障上的裂痕在翻滚中蔓延，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张九思和青瓷瘫软在屏障内，气若游丝，透支到了极限。织法者的核心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数据流变得迟缓。
就在这力竭濒危之际，前方翻涌的混沌乱流，突然出现了变化。那令人作呕的、侵蚀理智的诡异色彩开始褪去，狂暴的空间锋刃风暴也似乎平息了一些。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纯粹的……“空无”感，如同冰冷的深海之水，缓缓弥漫开来。
通道，到了尽头。
包裹着他们的、布满裂痕的混沌屏障，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肥皂泡，在穿越一层无形的、粘稠滞涩的界膜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啵”声，彻底碎裂、消散。
三人如同被抛出的石子，跌入了一片绝对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领域。
没有光。不是黑暗，而是“光”这个概念本身的消亡之地。视线所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色彩、一切明暗对比的绝对灰蒙。它不反射任何光线，也不吸收，它只是“存在”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终极的“空”。
没有声音。不是寂静，而是声音传播的介质、声音存在的法则基础被彻底抹除。连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源自意识深处的、因绝对死寂而产生的尖锐耳鸣般的幻听。
没有方向。上下左右，前后六合，所有的空间概念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没有星辰，没有尘埃，没有参照物，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得如同胶质的灰蒙。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仿佛被冻结、被碾碎，又仿佛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彻底错乱的方式流淌着。意识在这里如同陷入最深的泥沼，思考变得极其艰难、极其缓慢，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存在消亡”的大恐怖，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上来。
永寂归墟的外围！万物终焉之地的前站！
张九思悬浮在这片绝对的灰蒙之中，如同被冻结在亘古的琥珀里。混沌星痕在丹田内运转得异常滞涩，每一次旋转都仿佛要耗尽他残存的所有力气。那无处不在的“空无”感，像亿万只冰冷的手，试图渗透他的皮肤，侵蚀他的骨骼，抹除他体内奔流的星力与熔炼之火。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强行催动星痕。
一丝微弱的混沌星辉艰难地从他体表透出，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照亮了身周尺许之地。但这微弱的光芒，在这绝对的灰蒙中，却如同黑夜里的灯塔，瞬间吸引了某种“东西”的注意。
无声无息，没有空间波动，没有能量涟漪。就在张九思星辉亮起的侧后方，那片粘稠的灰蒙物质，突然向内塌陷、旋转！一个拳头大小、纯粹由“空无”构成的漩涡瞬间形成！它没有颜色，没有形态，更像是一个吞噬光线的绝对孔洞！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骤然降临，目标直指张九思身上散发出的那点微弱的“存在”之光——那点星辉，那点生命的气息！
这吸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质！张九思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从躯壳里硬生生扯出，投入那永恒的虚无！他体表的星辉疯狂摇曳，瞬间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湮灭…涡旋…归墟…猎食者…本能…抹除…一切…存在…痕迹…”织法者冰冷而急促的意念信号艰难地穿透这片法则死地，传入张九思和青瓷几乎被冻结的意识。
青瓷的眉心火焰印记猛地一跳，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奋力一闪！她猛地抬手，指尖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赤金熔炼霞光艰难地射出，并非攻击那涡旋，而是瞬间缠绕上张九思的身体！霞光流转，带着熔炼万法、抚慰法则的柔和波动，竟奇妙地将张九思身上散发出的那点微弱的“存在”气息——那点星辉、那点生命之火——暂时地“包裹”、“隔绝”了起来！
那纯粹由“空无”构成的涡旋，失去了最直接的目标，旋转的速度微微一滞，那股恐怖的吸力也瞬间减弱了大半！它如同一个失去嗅觉的盲眼猎手，在原地茫然地、缓慢地旋转了几息，最终因无法锁定目标，悄无声息地消散，重新融入了周围粘稠的灰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死寂，重新笼罩。但比刚才更加冰冷刺骨。
张九思额角渗出冷汗，瞬间又被这片空间的“空无”所冻结。他迅速收敛了所有气息，体表的星辉彻底熄灭，整个人如同融入了这片灰蒙，只依靠混沌星痕在体内最本源的核心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对抗着无处不在的侵蚀。他看向青瓷，后者脸色更加苍白，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能动用的熔炼之力。
“必须…找到…炉心坐标…”青瓷的声音直接在张九思识海中响起，微弱而坚定，带着灵魂层面的疲惫颤抖。她无法再开口说话，那会泄露“存在”的气息。
织法者的核心悬浮在两人之间，幽蓝的光芒比在通道内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它表面的数据流变得极其缓慢、粘滞，如同在密度极高的胶水中流动。
“环境…法则…压制…极端…严重…”织法者的信号断断续续，每一个意念都传递得异常艰难，“感知…范围…压缩…至…极限…逻辑…运算…效率…下降…87％…炉心坐标…特征…‘万源’…吞噬…湮灭…万物…终焉…核心…需…近距离…法则…共鸣…或…高能…‘存在’…扰动…引导…”
近距离？在这片无法感知方向、连自身存在都要极力隐藏的绝地，寻找一个特定的点，无异于大海捞针！高能“存在”扰动？那无异于自杀，会瞬间引来无数刚才那种湮灭涡旋，甚至更恐怖的东西！
张九思的目光穿透粘稠的灰蒙，望向这片绝对死寂的深处。守炉人最后意志碎片传递的信息在识海中回响：“此炉…心火…乃…钥匙…亦是…薪柴…”
钥匙…薪柴…炉心坐标…万源…
他眼中那被压制的混沌星云，在无边的灰蒙死寂里，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重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深处，是比归墟的“空无”更加深邃的幽暗，以及一种向死而生的、焚尽一切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