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12 手稿

罗兰不是非要惹这个麻烦。

 

前些天。

 

有人邀请他到艺术协会练琴。

 

还是那间独属于路易斯·海曼的琴房——或者说奢靡至极的休息室。

 

数日不见,房间里多了一头栩栩如生的牡鹿标本。

 

男人把满头红酒束高,成了条宽阔的瀑布。他穿着衬衣和一件灰马甲,无褶皱的灰纹裤,耳垂下还是挂着音符似的坠饰。

 

懒洋洋的端着红酒杯。

 

“我们可好久没见了。”

 

路易斯·海曼热情地招待了罗兰,亲自为他添茶,检查了他的进度后,又给他弹奏了一曲。

 

就好像真的朋友。

 

“你难道不想念我吗?罗兰?”

 

这暧昧的腔调和说辞让人不适。

 

罗兰皱了下眉。他不是鲁伯特·贝内文托。

 

“我想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海曼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最近有些人不安生,弄出了天大的案子。”

 

路易斯·海曼自然清楚「珍珠」是什么。

 

甚至他还亲自试用过。

 

“就在我的耳朵里,罗兰。我把它放进去,赤着躺在天鹅绒里,静静感受它一点点穿过我耳道的夹缝,柔软、羽毛般的触须轻抚那难以被抵达的秘境…”

 

他见了罗兰,快活的像鸟儿一样绕着他,皮靴跟与交叉纹拼合的木板吻出时快时慢的鼓点。

 

“它让我变得忧伤,罗兰。”

 

路易斯·海曼哀叹。

 

“在我的耳朵里,大脑中,灵魄的薄片上让我忧伤。”

 

“它说:婊子养的。”

 

“它这样侮辱我,又称赞我。”

 

他像指挥家一样挥舞着袖口的蕾丝,像经流石缝的泉水,把声音中的每一次微不可查地轻叹与起伏送进他瞄准的地方——他这样在罗兰身边转呀转着,又到那把弧形椅背前,朝着罗兰的脑后轻语。

 

“…我把它拔出来,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几乎要迷上它了。”

 

路易斯·海曼兴致勃勃。

 

“我几乎以为我心甘情愿,成了瘾,要了命,想把魂魄都给它吞下去…”

 

他声音忽高忽低,仿佛黑暗舞台上的孤独歌者。

 

“…然后。”

 

他停顿了一刹。

 

“我把它拔出来,放进了一个初生婴儿的耳朵里。软嫩的小耳朵,轻轻一弹、一滚,它就在里面扎了根…”

 

“你猜,罗兰。你猜猜,快猜猜!”

 

“那婴儿是什么下场?!”

 

他越说越兴奋,飞似的绕到正面,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球紧紧盯着罗兰的脸,要逼迫他说出那个可怖的答案!

 

“你猜猜!快猜!快!”

 

咔哒。

 

金属击锤打断了疯狂。

 

罗兰手腕抵在膝盖上,抬高蛛吻的枪口,对准一脸兴奋的红发男人。

 

“如果你喜欢脑子,可以直接撕开他的颅骨。我见过太多死婴了,海曼先生,刚出生的,有韧性,但对你来说撕着正好。”

 

罗兰有点不耐烦,一双金眸眯了起来,打着呵欠:“我昨天为了抓那用了珍珠的疯癫女人,还沾了一裤脚屎…我很忙,海曼先生。”

 

路易斯·海曼动了动嘴角。

 

眼球下移。

 

默默挪开了那只和罗兰挨近的腿。

 

罗兰:……

 

“显然,我不可能穿着沾了屎的裤子来和你见面,海曼先生。”

 

路易斯·海曼耸耸肩,拈着枪口,缓缓移开了它。

 

“那可不一定,罗兰。我听说你们执行官都不怎么在乎‘细节’——哦,我还订了你的香水,稍等。”

 

他飞快逃到房间另一端,从抽屉里选出一瓶,打开盖子,对着空气喷了一条泰晤士河的量。

 

“还不如屎。”罗兰扇了扇手,皱起脸。

 

太浓了。

 

“总比屎好。”

 

路易斯笑容灿烂:“我只是太思念你了,我的好朋友——总该和我成为朋友的人,是不是?”

 

“我们大概没法成为朋友,海曼先生,我身边疯疯癫癫的人太多了。”

 

“没准你就吸引这些人呢?”路易斯·海曼满不在意地绕了一圈,坐下——但仍躲罗兰远远的。

 

“邀请你来,不正是你希望的吗?罗兰·柯林斯?你想知道的那个答案,很快就要清楚了…”

 

罗兰脸色微紧:“「圣焰」。”

 

“啊,当然,当然。圣焰,一条多么伟大、崇高、无私的道路…”路易斯·海曼表情戏谑:“让最具怜悯的凡人,一步步走向冷酷的尽头…神灵永远那么无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