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东东 作品

第21章 “尸体不想火化,那你们就在夜里偷埋吧!”

 我们这里,是全国知名的平原大市,整个市范围非常大,东西方向长达100公里,南北方向长达150公里。

 这么大的地级市,拥有十二个县市区,拥有上千万人口,放眼全国都能数得着。

 陈州市,也是全国少有的“无山市”,整个市全都是一览无余的大平原,也是全国知名的产粮大市。

 于是,活人与死人争地的矛盾,十分突出。因为,这里实行土葬,只要家里有责任田的,去世后都想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所以,平坦的耕地上,多了很多的坟包。多年来,这也是政府部门和农业专家头疼的一件事,由于坟头的存在,影响了机械化的操作,使得土地的利用率非常低。

 多年前,我们这里发生了全国知名的“平坟事件”,政府强制民众平掉农田里的坟头,但是民众怨气很大,平坟工作遭到了很多人的抵制!

 据平坟文件要求,我们市要用3年时间完成农村公益性公墓的全覆盖,火化率要达到100,要彻底遏制偷埋乱葬和骨灰二次装棺,不再出现新坟头,逐步取消旧坟头。

 而实际上,平坟复耕的说法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政府提倡去世居民葬入公墓,而公墓却是水泥化的,反而会丧失更多耕地。

 而土坟,在农村,过五代子孙以后,如果无人烧纸祭奠,则会被自然平掉,这就是为什么几千年了,有那么多人曾经存在过最后又死去了,但是地里却并没有那么多座坟墓的原因。

 人去世后土葬然后慢慢自然平掉,早已经演化为一个自然和谐的平衡动态过程。也许政府部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却在执行环节出现了一刀切的现象。

 比如,我们市曾经有一段时间,对殡葬管理特别严格,就是为了倡导群众公墓安葬,逐步取消新坟头。所以,要求去世群众必须100火化。

 但是呢,相对应的公益性公墓建设,却没有同步配套完善。

 所以造成一种很尴尬的情况,即使去世的民众选择到殡仪馆火化,但是由于公墓“无墓可葬”,所以仍然需要把火化后的骨灰,撒到笨重的棺材里,仍然需要采取土葬到责任田的方式,给予去世亲人妥善的安葬。

 国内某知名大学,有一位资深教授曾多次呼吁取消火葬,重新恢复土葬作为一种安葬方式。

 他认为,火葬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对逝者的尊重和孝道观念,而且可能导致土地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

 他强调了土葬在中国文化中的根深蒂固,认为它体现了对逝者的尊重和孝道观念。

 土葬被认为是最好的安葬方式,因为它让人们感到逝者得以归于自然,而不是像火葬那样将遗体焚烧。

 这位知名教授还指出,火葬并没有明显节省土地资源,反而可能导致水泥墓地永久占用和环境污染问题。

 此外,他提到了火葬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可能对全球变暖产生负面影响。

 尽管这位教授的提议引发了社会广泛讨论,但关于土葬和火葬的争议早已存在。有人认为火葬更经济、更便于管理,而有人则坚持土葬传统和环保性。

 所以,他的不断呼吁,激发了对丧葬方式的反思和探讨,以寻求更合适的安葬方式,既尊重传统文化,又考虑到环保因素。

 作为殡葬从业者,我们也对这件事情有广泛的兴趣,因为任何一项政策的实施,都对于我们从业者来说,是息息相关的。

 对于民政部门来言,实行的这项措施是为了提升火化率。

 殡和葬,本身就是一体的,但却是两种形式。

 火化,是殡。安葬,是葬。群众为了不让去世亲人死后还要在火化炉里“走一遭”,确保能够留个全尸,所以只能选择低调地办理丧事。

 最近,我们的“生意”,受到这项政策的很大冲击,政策施行一个月了,我们这一个月才接了两单“业务”。

 如果再这样下去,民众就会有更大的怨言!如果不火化,就不让办丧事,这政策也确实让人无语和费解!

 这政策,我们推测,是不会施行太久的,因为这是非常片面的政策。

 这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殡葬公司吗?”凌晨的声音,非常急促和紧张。

 “是的……”

 “来个人谈谈吧,这边有人去世了,看看丧事该咋办,别来太多人!”

 逝者在距离县城45公里外肖吾镇上的一个村子,处于三个地级市的交汇处,是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庄。

 因为最近,丧事业务确实少的多了。很多人,已经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办丧事,只恐怕受到举报,一旦被举报没有火化,就会受到当地村委会、民政部门等的罚款甚至更严重的处理。

 我和老陈,深夜驱车,向45公里外的肖吾镇驶去。

 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和老陈到了逝者家里。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普通的小楼,普通的装修,逝者的家属,更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院子里,一口普通的棺材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堂屋里,逝者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麦草地上。

 逝者头前的方桌上,摆放着蜡烛、供品,一副遗像静静地摆放在那里,遗像上,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大人。

 “老总……”接待我们的,应该是逝者的近亲,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你们过来了……来,抽烟……”

 “老哥,你和逝者的关系……”老陈问道。

 “哦,死这个,是我堂哥,七十八岁了,我们都是同一个门宗,同一个老太爷的堂兄弟。”大爷答道。

 “死这个老哥,家里有啥人?”老陈继续问道,“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得有当家的吧?”

 “喏,这就是我堂哥的儿子,我侄子,永强,他就姐弟俩,姐姐几年前也不在了,现在家里能当家的,就只有他自己了。”大爷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

 “哦,永强……”陈老师和这个叫永强的孝子握了握手,“永强,你是把事情委托给你这个堂叔了,是吧?”

 “是……”

 “我这个永强侄子,不太懂家里的规矩,碰到这事儿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遇事就慌,所以委托我,还有老总你,咱们商量商量该咋办……”

 “不不不,不敢当……”陈老师谦虚道,“大权还是你们说了算……”

 “我们可不敢大办啊!”大爷小声说道。

 “最近确实,政策太严,这政策跟咱老百姓的规矩和习俗冲突太大,让老百姓怨言很大!”老陈说道,“实不相瞒,因为这个政策,我们最近也一直没‘生意’……”

 “老总,你们经历这事儿也比较多,看看该怎么办?”永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