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小雪花 作品

第800章 夜还很长!(第2页)

 “乐乐姐,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林清浅小口啜饮着红酒,带着一丝羡慕轻声问。 

 韩乐乐正用叉子卷起一大坨意面,闻言动作一顿,随即洒脱地一笑,烟嗓带着一种历尽千帆的通透: 

 “怕?怕有什么用?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痛快!喜欢就争取,讨厌就远离,委屈了就骂回去!管他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憋屈着过日子!” 

 她咽下意面,眼神锐利地看着林清浅: 

 “清浅,你记住,咱们这样的人,钱可能买不到真心,但至少能买到不委屈的选择权!谁让你不爽,让他滚蛋!天塌不下来!” 

 “让他滚蛋” 

 林清浅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咀嚼一枚苦涩又带着一丝回甘的橄榄。 

 道理她都懂,可面对张杭那张脸,那深入骨髓的蛊惑和伤害,她真的能做到如此干脆利落吗? 

 她还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 

 但至少,韩乐乐的这番话,像一颗种子,悄然落进了她荒芜的心田。 

 “对!滚蛋!” 

 韩乐乐举起酒杯,眼神明亮: 

 “来,为我们林大小姐即将到来的‘不爽就滚蛋’新生活,干杯!”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清浅看着韩乐乐明媚张扬的笑容,也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这一刻,在异国他乡的温馨小馆里,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微弱的轻松。 

 第三天,韩乐乐的计划更加离经叛道。 

 “走,带你去我家的办事处看看。” 

 吃过早餐,韩乐乐一边刷着手机邮件,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林清浅说: 

 “老头子非要我参与点这边的业务,说什么熟悉流程,烦死了,一堆文件要看要签,你陪我去呗?就当参观参观,顺便给我壮壮胆,我怕我看着那些报表会当场睡着。” 

 林清浅有些惊讶: 

 “去你家的公司?方便吗?” 

 她想象中应该是那种戒备森严、气氛紧张的写字楼。 

 “有啥不方便的?就是个联络点,处理点锦城那边过来的业务对接和投资啥的,加上我,拢共也就五六个人。” 

 韩乐乐收起手机,拿起车钥匙:“在backbay那边,离学校不远,放心,不耽误你学习,我很快搞定,然后我们去看场电影?听说新上了一部文艺片,评分不错。” 

 依旧是韩乐乐式的安排,不容拒绝,又带着让人安心的随意。 

 林清浅点点头,她确实对韩乐乐生活的另一面感到好奇。 

 韩乐乐口中的办事处,位于backbay一栋颇具历史感的红砖建筑顶层。 

 推门进去,并非林清浅想象中那种刻板严肃的办公室,反而更像一个设计感十足的工作室。 

 开阔的空间,裸露的红砖墙,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查尔斯河和远处的城市天际线。 

 几张大木桌错落摆放,上面堆着电脑、图纸、模型和一些艺术杂志? 

 几个穿着休闲但干练的年轻人正在忙碌,看到韩乐乐进来,都笑着打招呼: 

 “乐姐早!” 

 “早!” 

 韩乐乐随意地挥挥手,拉着林清浅走向靠窗一个相对独立、摆着大办公桌的区域:  “喏,我的牢房,随便坐,那边有咖啡机,自己弄。”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吧台,然后一屁股坐到宽大的皮椅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眉头微蹙,神情专注,与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清浅有些拘谨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甚至摆着一个半成品的雕塑。 

 这和她印象中父亲林耀宗在深城那间巨大、冰冷、充满权力象征的总裁办公室完全不同。 

 这里充满了自由和创造的气息?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干练男子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 

 “乐姐,这几份是锦城总部发来的增资协议,法务那边审过了,需要您签字,还有这份,是跟本地一家设计工作室的合作意向书,您过目一下” 

 韩乐乐接过文件,快速地翻阅着,眼神锐利。 

 她没有立刻签字,而是指着意向书中的某个条款问道: 

 “这里,版权归属的划分是不是有点模糊?‘共同开发成果’怎么界定?后续衍生收益怎么分配?让他们补充清楚,模棱两可的东西我不签。”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 

 林清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内心震动。 

 这个在课堂上嬉笑怒骂、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在博物馆里犀利批判的女孩,此刻展现出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敏锐和商业头脑。 

 她处理事务的干脆利落,对细节的精准把握,都让林清浅感到一种全新的认知。 

 原来,韩乐乐的离经叛道并非任性妄为,她有着清晰的边界感和强大的掌控力,她的恣意是建立在自身实力和底气之上的。 

 韩乐乐又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才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韩乐乐。 

 那三个字,带着一股子飒爽劲儿。 

 处理完文件,韩乐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搞定!累死我了!走,看电影去!” 

 她关掉电脑,拿起外套。 

 走出办事处,林清浅忍不住问: 

 “乐乐姐,你好像很懂这些?” 

 韩乐乐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从小被老头子逼着旁听各种会议,看各种报告,耳濡目染呗,烦是烦了点,但学点本事总没错,至少” 

 她冲林清浅狡黠地眨眨眼: 

 “以后想自己搞点事情,或者不想被人当傻子糊弄的时候,心里有底,你爸肯定也这么教过你吧?” 

 林清浅沉默了一下。 

 父亲林耀宗确实试图教过她,但更多的是让她了解家族的财富和地位,让她懂得规矩和体面,而非像韩乐乐这样,被赋予一种可以独立掌控和运用这些资源的实际能力。 

 她更像是被精心豢养在黄金笼中的雀鸟,而韩乐乐,则是一只羽翼渐丰、随时可以翱翔的鹰隼。 

 “嗯教过一些。” 

 林清浅含糊地回答,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羡慕?自省?还是 

 一丝想要改变的萌芽?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像所有普通的年轻女孩一样,看了场温馨治愈的文艺片,在熙熙攘攘的newburystreet逛了街,韩乐乐拉着林清浅试了几件风格迥异的衣服,嘲笑她衣柜里全是仙女裙,在街角一家冰淇淋店分享了超大份的巧克力布朗尼圣代。 

 韩乐乐像一团炽热的火焰,带着林清浅体验着波士顿鲜活的脉搏。 

 林清浅努力地跟上她的步伐,感受着喧闹的街头、温暖的阳光、甜蜜的冰淇淋带来的真实触感。 

 在韩乐乐身边,她不需要伪装优雅得体,可以笨拙地尝试夸张的耳环,可以因为冰淇淋太冰而龇牙咧嘴,可以听着韩乐乐用川普大声吐槽电影里的狗血情节而放声大笑。 

 那些关于生活系艺术家的冰冷阴影,似乎暂时被这团火焰逼退到了角落。 

 虽然它们依旧存在,但林清浅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韩乐乐强大的生命磁场辐射下,正一点点恢复着跳动的能力。 

 她像一个在黑暗冰原上跋涉了太久的人,终于靠近了一处温暖明亮的篝火,贪婪地汲取着光和热。 

 时间在韩乐乐强势注入的活力中,流逝得飞快。 

 转眼已是林曼卿离开后的第四天傍晚。 

 波士顿的深秋,天黑得早。 

 才刚过六点,港湾天际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已如星河般璀璨铺开,查尔斯河倒映着两岸的光带,流淌着碎金。室内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柔和。 

 安娜和苏珊已经完成了工作,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区域。 

 林清浅穿着舒适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看书,只是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静静地看着窗外壮丽的夜景。 

 白天的喧嚣褪去,韩乐乐带来的热度也随着她的离开而冷却。 

 当四周重归寂静,心底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暗涌,便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更加狰狞地凸显出来。 

 三天形影不离的陪伴,韩乐乐像一道横冲直撞的阳光,强行在她封闭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缝隙,让她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也让她暂时忘却了蚀骨的寒冷。 

 但此刻,当独处的黑暗降临,那被阳光暂时驱散的冰冷记忆,裹挟着更深的痛苦和困惑,汹涌地反扑回来。 

 张杭的脸,程默的脸,依旧在她脑海中纠缠不休。  韩乐乐那句让他滚蛋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可她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做不到。 

 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带来的致命吸引,更是因为那个精心构建的程默。 

 那个在网络世界里与她灵魂共鸣、让她交付了全部信任和爱恋的程默,就像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 

 即使知道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那份投入过的、真实的感情,那份被彻底背叛的痛楚,依旧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啃噬着她。 

 她恨张杭,恨他的欺骗和玩弄,可心底深处,却又荒谬地、无法自控地思念着那个虚幻的程默。 

 最关键的是,现在她心里想着程默的名字,脑海里却全都是张杭的身影,他的眼神,他的一切 

 这种爱恨交织的撕裂感,比单纯的恨意更让她煎熬。 

 “时间会冲淡一切?” 

 她想起韩乐乐安慰她的话。 

 可几天不见面,那份思念非但没有淡去,反而像窖藏的酒,在孤独中发酵,变得更加浓烈而苦涩。 

 她需要倾诉,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真正理解这份混乱和痛苦的人。 

 而那个人,似乎只能是韩乐乐。 

 就在这时,门禁提示音响起。 

 林清浅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弹跳起来,快步走向门口。 

 苏珊已经打开了门。 

 韩乐乐站在门外。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宽大的灰色连帽卫衣,下面是一条舒适的黑色运动裤,脚上是毛茸茸的拖鞋,显然是直接从隔壁过来的。她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几罐精酿啤酒和一些薯片零食。 

 “哈喽!刚忙完点事儿,饿死我了,你家还有吃的没?” 

 韩乐乐笑嘻嘻地走进来,熟稔地把纸袋递给苏珊: 

 “顺便给你带了点精神食粮。” 

 她自然地换上苏珊递来的拖鞋,环顾了一下安静得过分的客厅: 

 “咦?就你一个人?安娜休息了?” 

 “嗯。” 

 林清浅点点头,看着韩乐乐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的样子,心里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些: 

 “安娜准备了晚餐,在保温,你想吃什么?我让她热一下。”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 

 韩乐乐摆摆手,目光落在林清浅脸上,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尚未散尽的阴郁和眼底深处的一丝脆弱: 

 “怎么了?看你蔫蔫的,不会是想我想的吧?” 

 她故意开着玩笑,走过去搂住林清浅的肩膀。 

 林清浅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 

 韩乐乐身上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和一种让人安心的、淡淡的柑橘香调。 

 她没有回答韩乐乐的玩笑,只是低声说: 

 “乐乐姐我想去我房间坐坐?这里太大了。” 

 韩乐乐挑眉,看了看空旷得有些寂寥的客厅,又看了看林清浅带着祈求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爽快点头: 

 “好啊!正好参观下林大小姐的闺房!走走走,带路!” 

 林清浅的房间在二楼,是一个拥有独立卫浴和步入式衣帽间的巨大套房。 

 风格延续了公寓整体的简约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同样拥有无敌的夜景视野。 

 但与客厅相比,这里多了些属于女孩的柔软气息: 

 铺着昂贵丝绒床罩的大床,角落舒适的阅读沙发,梳妆台上精致的瓶瓶罐罐,以及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旧了的、手工制作的羊毛毡小兔子玩偶。 

 那是她小时候,保姆王妈给她做的唯一礼物。 

 韩乐乐一进门,目光就被那只与房间格调格格不入的旧玩偶吸引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璀璨的夜景,吹了声口哨: 

 “哇哦,这视野挺好,比我那屋强点!难怪你妈说你爸把你保护得太好,这简直是公主塔啊!” 

 林清浅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空间。 

 房间的隔音极好,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她走到床边坐下,抱着膝盖,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她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乐乐姐,坐。” 

 韩乐乐依言坐下,从纸袋里拿出两罐啤酒,打开一罐递给林清浅,自己也打开一罐,喝了一大口,然后舒服地喟叹一声: 

 “爽!说吧,小公主,遇到啥烦心事了?看你魂不守舍一整天了,是不是想家了?还是想某个人了?” 

 她促狭地眨眨眼,意有所指。 

 林清浅握着冰凉的啤酒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床头灯,光线昏黄而私密,营造出一种安全倾诉的氛围。 

 她低着头,看着啤酒罐上凝结的水珠,沉默了许久。韩乐乐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喝着酒,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林清浅抬起头,眼中氤氲着水汽,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哽咽,却又异常清晰: 

 “乐乐姐我我遇到过一个骗子。” 

 韩乐乐喝酒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骗子?” 

 “嗯。” 

 林清浅用力点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开启这个话题: 

 “一个很高明的骗子,他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她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叫‘程默’的人” 

 她开始讲述。 

 从第一次在画廊看似不经意的偶遇,他温和有礼的谈吐如何精准地契合了她对文艺男性的想象。 

 到第二次在书店的重逢,他对艺术书籍的独特见解如何让她心生好感。 

 再到第三次在音乐厅外雨中的邂逅,他恰到好处的关怀和分享雨伞的绅士风度 

 三次精心设计的偶遇,完美地在她心中勾勒出一个理想化的形象。 

 温文尔雅,富有学识,品味独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郁和神秘感。 

 “然后他就‘消失’了。” 

 林清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说家里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们就只在网上联系了。” 

 她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甜蜜谎言包裹的时空: 

 “他太懂我了,我喜欢的书,他恰好也喜欢,我困惑的问题,他总能给出让我豁然开朗的见解。” 

 “我心情低落时,他的安慰总能直达心底” 

 “我们聊艺术,聊音乐,聊人生,聊到深夜,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感觉我找到了灵魂的共鸣。”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我我爱上他了,乐乐姐,短短两个多月,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把所有的信任,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我以为他是是我的命中注定。” 

 韩乐乐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中的愤怒如同风暴在积聚。 

 她握着啤酒罐的手指收紧。 

 “后来呢?”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后来” 

 林清浅的声音破碎不堪: 

 “有一天,他突然就联系不上了,信息不回,电话关机我急疯了,到处找他,像疯了一样然后我收到了消息程默死了。” 

 说出那个死字时,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那灭顶的绝望: 

 “他们说是心梗我去看到了他的坟墓” 

 “什么?” 

 韩乐乐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啤酒罐重重顿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腾地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那张明艳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暴怒,漂亮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用最地道的川渝方言破口大骂: 

 “这个畜生!人渣!狗东西!死瘟丧!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挨千刀的!干他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生个娃儿没屁眼!” 

 一连串辛辣无比、花样百出的咒骂如同连珠炮般从她嘴里迸发出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刻骨的愤怒和鄙夷。 

 她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 

 林清浅被韩乐乐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得忘了哭泣。 

 她从未见过如此接地气、如此泼辣直白的愤怒表达,尤其是在韩乐乐这样一个平时看起来慵懒随性、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人身上。 

 但正是这种毫不掩饰、为她打抱不平的滔天怒火,像一剂猛药,瞬间冲散了她心中积压的委屈和自怜。 

 看着韩乐乐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听着那些虽然粗俗却无比解气的咒骂,林清浅先是愣住,随即,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带着泪意的笑容,竟然缓缓地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 

 “他他确实好坏” 

 林清浅带着鼻音,小声地附和了一句,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寻求认同。 

 “坏?!这叫坏?这叫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韩乐乐停下脚步,叉着腰,胸口还在起伏,但看到林清浅脸上那丝笑容,她滔天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转化为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 

 “然后呢?这个挨千刀的没死?又冒出来了?” 

 “嗯” 

 林清浅的笑容淡去,重新被痛苦和迷茫取代: 

 “过了没多久他出现在我面前了用程默的脸不,他就是顶着那张脸但他告诉我,他是另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混乱感再次攫住了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那么像‘程默’,可他又说程默死了,我糊涂了我拒绝不了他,他靠近我,我就就乱了然后,就被他骗了,在他身边待了几天” 

 “水深火热?” 

 韩乐乐冷冷地接上,眼神锐利如刀。 

 “嗯” 

 林清浅痛苦地闭上眼,那几天的记忆如同噩梦般席卷而来——张杭无处不在的控制,带着审视和玩弄意味的眼神,那些看似温柔实则充满压迫的触碰,那些让她感到窒息又无法挣脱的亲密: 

 “很煎熬每一天都像在火上烤又冷又热” 

 韩乐乐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清浅,带着深深的怜悯和了然: 

 “所以这就是你突然跑到波士顿来留学的原因?逃离那个牢笼?” 

 她环视了一下这个极致奢华却缺乏生气的房间。 

 “对。” 

 林清浅睁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韩乐乐,像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逃离他逃离那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逃得好!” 

 韩乐乐斩钉截铁地说: 

 “那种畜生,就该离他十万八千里!见一次打一次都是轻的!以后别搭理他,拉黑!删除!当他不存在!” 

 她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保护。 

 “我知道” 

 林清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助: 

 “可是乐乐姐我,我还是会想他,控制不住地想想,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些虚假的快乐心好痛,真的好难过” 

 她终于彻底崩溃,将脸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心碎。 

 韩乐乐的心被那哭声狠狠揪住了。 

 她放下啤酒罐,起身坐到林清浅身边,伸出手臂,有些笨拙却坚定地揽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她没有再骂,只是用温暖的掌心轻轻拍抚着林清浅的后背。 

 “傻丫头” 

 韩乐乐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心疼: 

 “那是因为那是你的初恋啊。” 

 她叹了口气: 

 “全心全意投入过的感情,哪怕知道是假的,是毒药,要一下子拔出来,也得连着血带着肉,哪有不疼的?” 

 林清浅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埋在膝盖里的头轻轻点了点。 

 “时间” 

 韩乐乐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慰她,也像在说服自己: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再深的伤口,只要不死,总能结痂,你现在见不到他,触不到他,反而越想他,这是正常的,就像戒毒,刚开始最难熬,忍过去,熬过去,时间久了,你再回头看,就会发现那个王八蛋根本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 

 她的语气又带上了韩式特有的狠劲儿。 

 “真的能熬过去吗?” 

 林清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韩乐乐,像个迷路的孩子寻求着肯定的答案。 

 “能!必须能!” 

 韩乐乐用力点头,眼神坚定,随后她又骂了几句,试图用粗话驱散林清浅的悲伤。 

 林清浅被她逗得又想哭又想笑,抽噎着说: 

 “他确实好坏可”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混杂着痛苦、迷恋和一丝羞耻: 

 “他就像你说的那个词,‘生活系艺术家’,每一步都像设计好的精准地打击我的弱点” 

 “艺术家?” 

 韩乐乐嗤之以鼻,眼神冰冷: 

 “我看是下三滥的pua大师!专门研究怎么骗小姑娘的渣滓!恶心!” 

 她顿了顿,看着林清浅依旧红红的眼圈和迷茫的神色,像是想转移下话题,或者单纯出于某种比较的好奇心,她突然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八卦的促狭问道: 

 “喂那那畜生,长得帅吗?” 

 林清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眼神躲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如蚊蚋: 

 “帅。” 

 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无法否认的、被蛊惑过的痕迹。 

 “哼!就知道!人渣通常都披着张好皮囊!” 

 韩乐乐撇撇嘴,似乎早有预料。 

 她盯着林清浅通红的脸,像是为了彻底打破某种禁忌或者缓解她的羞耻感,用一种更直白、更江湖气的口吻,促狭地追问了一句:  “那活儿好吗?” 

 “啊?” 

 林清浅猛地抬起头,整张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她震惊地看着韩乐乐,完全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这么露骨的问题! 

 她眼神慌乱,手足无措,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发出“唔嗯这个”之类的无意义音节,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乐乐看着她这窘迫至极的模样,反而觉得有趣,故意板起脸: 

 “说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姐妹私下聊聊,又没外人!评价一下嘛!让姐姐我也开开眼,这种生活系艺术家在实践环节功力如何?” 

 林清浅被她逼得没办法,脸烫得快要冒烟,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也没没试过别人不知道好不好”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反正,反正就是,挺挺猛的” 

 “噗!” 

 韩乐乐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她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猛!哈哈哈!这个评价精辟!哈哈哈哈!” 

 林清浅被她笑得更加无地自容,抓起抱枕就朝韩乐乐砸过去: 

 “乐乐姐!你讨厌死了!” 

 韩乐乐一边笑着躲闪,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猛嗯,行,了解了。” 

 她努力憋住笑,清了清嗓子,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笑过之后,房间里尴尬又暧昧的气氛似乎冲淡了不少。 

 林清浅虽然依旧脸红,但那种沉重的悲伤和羞耻感,在韩乐乐这没心没肺的一闹之下,竟真的消散了许多。 

 好像那件最难以启齿的事情,被这样直白地、甚至带着点戏谑地捅破之后,反而失去了它令人窒息的力量。 

 韩乐乐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带着点自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暗。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用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带着点恍惚的语气说道: 

 “其实我也没试过别人啊” 

 林清浅惊讶地看着她。 

 韩乐乐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角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陈述一个遥远的事实:“不过我那个男友那个渣男也挺厉害的吧”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 

 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两个年轻女孩的心事。 

 她们各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那段被艺术家精心雕琢又残忍摧毁的情感废墟里,一个刚刚艰难地开始清理瓦砾,另一个则看似洒脱,眼底深处却同样残留着未被时间完全抚平的刻痕。 

 谁也没有再说话。 

 林清浅看着韩乐乐侧脸上那抹罕见的、带着脆弱感的思念,忽然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了。 

 原来,强大如韩乐乐,也会思念着一个她爱的男人。 

 她默默地拿起自己那罐已经不那么冰凉的啤酒,轻轻地碰了碰韩乐乐放在矮几上的罐子。 

 “叮。”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韩乐乐回过神,看向林清浅。 

 林清浅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啤酒罐,对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理解、安慰和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韩乐乐愣了一下,随即,那抹落寞迅速被熟悉的、带着江湖气的豪爽笑容取代。 

 她也举起啤酒罐,用力地回碰了一下。 

 “喝酒!” 

 韩乐乐仰头,将罐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仿佛要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也一并冲走。 

 林清浅也学着她的样子,鼓起勇气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带着微苦气泡的液体冲入喉咙,带来一丝刺激的清醒。 

 那些关于程默的甜蜜幻影,关于张杭的冰冷操控,关于生活系艺术家的彻骨寒意,依旧盘踞在心底最深处。 

 但此刻,在这个巨大的、安全的、却曾让她感到无比孤独的金丝牢笼里,在这个只属于她的私密空间,有了韩乐乐的存在,有了这罐苦涩却真实的啤酒,有了那份无需言明却彼此懂得的伤痛与陪伴,林清浅第一次感觉到,那坚不可摧的牢笼墙壁上,似乎真的被凿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外,是无垠的夜色和未知的远方。 

 缝隙之内,是两颗带着伤痕却依旧努力跳动的心脏,在异乡的寒夜里,靠着彼此的微光,笨拙地尝试着取暖。 

 夜还很长。 

 恨与痛,或许会如影随形很久。 

 但希望,如同韩乐乐带来的那束光,虽然微弱,却已倔强地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前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