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wr 作品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你爹是谁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赵福生的问话并没有令张传世生疑。

 臧雄山一案牵连甚广,赵福生问的问题旁人听来恐怕是摸不着头绪,可对于身处局中的人来说,却能明白她问的问题恰找准了要害之处。

 她随口一问,却令得张传世心惊肉跳,仿佛她已经对无头鬼的身份早就心知肚明了。

 张传世冷汗一下透体而出。

 他不由自省:大人如此精明,我以前怎么会觉得有些事情可以瞒她一世呢?

 张传世手作捧状,以掌边沿顺着脑门用力一刮,将汗水刮进掌心后奋力一甩向别处,这才道:

 “大人,我的这位叔父姓罗名刹。”

 赵福生点头,再问:

 “你跟我详细说一说他。”

 她话音一落,谢先生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真聪明,看来这条线索你是找到了。”

 刘义真听得分明,连忙问:

 “福生,莫非这罗刹是——”

 赵福生道:

 “我猜,他就是你爷审理的这桩案子中,那位犯下了大案,继而被砍头的存在了。”

 刘义真其实在她与张传世的对话中,隐隐猜到了这样的可能,但真的听她确认这一事实时,他心中依旧生出激荡之情。

 他出生的年代太晚,属于刘化成的辉煌时代早就过去了。

 刘家镇守了鬼棺、无头鬼数十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岁月长河中,作为镇棺者的命运,早已经深入刘义真的骨髓、血脉之中。

 此时听到无头鬼的来历往事,并且可以追溯它的生平,无疑是一件极令人精神振作的大事。

 张传世垂下眼眸,避开刘义真的视线。

 他的脸皮微微的抽搐,内心并不能平静下来。

 “事隔多年,我只记得这位叔叔命途多舛,他早年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为人性情坦荡,很是仗义。”

 他短短几句话,便将阴差马面的形象勾勒了出来。

 “罗叔的父亲早年在衙门任差,直至罗叔十七八岁,他得罪了人,被人打折了腿。”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

 罗刹的父亲腿一断,便意味着离死不远。

 骨头很快感染,他父亲撒手人寰。

 “他爹的丧事是我爹出钱办的,我家也不富裕,我爹开个纸扎灯笼铺,仅能糊口,但为罗爷下葬,我爹却出面向当地的保人,以高额利息为代价,借了三吊钱!”

 张传世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三’的数字:

 “这三吊钱将罗爷风光下葬。我爹借钱时没有成婚,直到我妹妹出生那一年,这三吊钱连本带息才还完。”

 也因为这一桩往事,罗刹与张传世的父亲之间结下深厚的不解之缘。

 二人关系亲密,彼此互助,此后如亲兄弟一般。

 范无救听到此处,心潮澎湃,一拍大腿,喊了一声:

 “好老张!没想到你这鼠胆儿子竟有个英雄父亲,真仗义、真了不起!”

 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话全凭一己冲动,这会儿听得张传世父亲为友两肋插刀的举动,只觉得对方具有侠者风范,一时心情激荡,便大声的将叫好声喊出了口来。

 “……”

 范必死比他心思深,听到这会儿,哪里还不知道张传世身世复杂,他与纸人张之间恐怕并非外界所传的‘远房叔侄’那么简单。

 细想之下,张传世的身世竟与数桩赵福生在追查的大鬼案相关。

 刘化成、无头鬼、臧雄山、孟婆女儿的红鞋案还有孙绍殷及吴府人之死,追溯源头,竟直指张传世一家。

 范必死越想越是胆颤心惊。

 他甚至都开始替张传世感到恐慌。

 今日所有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净,将来这万安县镇魔司的人,竟有大半都是他的仇人……

 范必死脑袋一缩,肩膀一耸,看了一眼武少春——武少春何等聪慧,狗头村一案的源头疑似与张雄五有关,他恐怕已经心里有数;

 刘义真不说了,绝对卷入无头鬼案之内。

 孟婆、蒯满周(纸人张曾出现在蒯良村内),数来数去,可能万安县与张传世没有恩怨的,可能就是自己兄弟及郑河、古建生那两个宝知县来的人了。

 想到这里,范必死多疑的天性占了上风:别人都跟臧家有大仇,很难保证自己两兄弟的身世与臧氏无关。

 说不定他们两人也与臧氏一族有仇,可能就是这个仇怨还没曝露出来。

 他挪动了两下屁股,见傻弟弟还一脸激动的看着张传世,不由就拉扯了他一把,喝了一声:

 “你还是老实一点,别耽误大人问话。”

 范无救意犹未尽坐回原位。

 张传世这会儿可没功夫揣摩范必死的心思。

 他的心绪沉入回忆之中:

 “不止如此,罗爷之死仇怨不共戴天。”

 罗刹继承了公门差役之职,张传世的父亲担忧他出面报仇不便,便私下组织想替他报仇。

 他为人急公好义,朋友很多,一呼百应。

 也不知他怎么做的,最终替罗刹报仇成功。

 两人自此便如异姓兄弟一般。

 张传世并没有在二人的兄弟情上多加赘述,而是又将话题重新说回到臧雄山一案之上:

 “我的三叔对罗叔来讲,便如至亲骨血,听到我三叔冤案,他拍案而起,说这世道太污秽,绝不能允许自家兄弟蒙受冤屈。”

 他看向赵福生:

 “大人,我话说到现在,余下的事情,你也猜到了吧?”

 赵福生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说说看,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张传世惨笑了一声,示意赵福生往下说。

 赵福生道:

 “你这叔叔本身执法衙差,看不惯灌江县人错判冤假案,且涉案人还是你的三叔。”

 “对。”张传世点头,“大人请接着往下说。”

 赵福生又道:

 “当日押送你三叔上京的,是灌江县与此案相关的人,大部分是令使,一部分是涉案差役。”

 “对。”张传世又道:

 “这些人全是与郭正保、二郎村一案相关的人。”

 赵福生听得出来他话中的隐含之意,微微一笑:

 “是,他们手上血案累累,沾着臧氏一族的血。作为屠村的下令者的驭鬼者已经死了,可还有这些从犯没死,于是罗刹提刀而出,将这些与臧氏一案相关的人全部杀死。”

 “不错!”

 张传世双掌一拍:

 “我罗叔可非一般人,令使又如何,差役又如何,一共36人,他一夜之间统统斩杀,一个也没放过。”

 事后罗刹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也没想过逃跑,竟主动投案自首。

 照理说他是执法差役,本身疾恶如仇,知道该以法理途径惩处罪人,而不是执私刑,将自己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