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嫁衣(第2页)
“今,朕携其首而归,以正国纲!”
他高高举起那颗淋漓血头,声音沉厉如钟!
“淮北余军听令——”
“即刻放下兵刃!”
“首恶既诛,不知情者——免死!”
这一刻。
那枚人头上血水尚滴,淮北王的脸,还保留着最后的惊恐。
所有还在攻城的士卒、所有守门的士兵、所有惊慌的百姓——
全都呆住了!
“真是……淮北王?!”
“他死了?”
“淮北王死了!!”
“不……不会吧?”
“不是他要攻下洛陵?!”
“他……居然,死了?!!”
……
“你胡说!!!”
淮北军中,有将领大喝出声。
“这不可能!我家王爷怎会……”
可他话音未落!
萧宁直接将人头往地上一丢!
“咚!!”
滚落的瞬间,那熟悉的王袍、熟悉的脸——
让所有人,都再无怀疑!
“真是……真的!”
“淮北王,死了!!!”
士兵们炸开了!
无数将士手中的兵刃,“铛铛铛”接连落地!
……
“我们还打什么!”
“主帅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快……快扔武器!”
“放下武器!!不要乱动!求活命!!”
短短瞬息。
淮北王大军——军心溃散!
从最前排的冲锋士兵,到后方指挥的副将,一个个如被捶碎的瓷器般崩裂!
整条街上,连退三里!
武器落满地,人群四散。
……
蒙尚元忍不住跪倒,大哭出声!
“陛下啊!!”
“你若再晚半炷香,我们都——都没了啊!!!”
荀直一拳锤地,嘶声吼道:
“你总算回来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姓群中,更是哭声一片!
有人跪拜叩首!
有人嚎啕痛哭!
也有人瘫倒在地,不停喃喃: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
萧宁高坐马上。
他目光冷冽,俯瞰那满地投降的士兵、那哭泣的百姓、那重伤的战将。
他声音平静,却震入每个人的骨子里:
“此乱,至此为止。”
“朕——亲掌洛陵。”
“谁再妄动。”
“死。”
……
这一刻,洛陵城中——
再无一人胆敢抗命。
所有人,齐齐跪倒!
万民叩首!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这一刻。
乱局初定。
帝王之威,镇服全军!
……
远处,火光中。
一颗血头静静躺着。
它曾想夺国,却死于一剑之下。
而那一剑。
才是真正的皇权所在!
洛陵夜深。
繁灯犹亮,城中虽乱,北市却静。
不像战乱之城,更似节日将至。
汝南王府。
香炉中,最后一炷香“啪”地一声裂开,火星溅起,灰烬悄然散落。
案几一侧,墨染轻轻捻灭那点余火,转身低声道:
“王爷,这下咱们该动身了吧。”
温泉池旁,汝南王仍坐于石阶之上。
白雾氤氲,映得他面庞模糊,却掩不住眼中淡淡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
墨染会意,剥下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
汝南王嚼了嚼,微眯起眼。
“你可知,咱们此刻……在洛陵什么位置?”
墨染一怔。
随即恭声答道:
“靠近北市。”
汝南王点了点头,笑容更深了些。
“那就对了。”
他轻轻靠在池壁之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入骨:
“北市,通三街,连六坊,正好卡住洛陵南北中三线枢纽。”
“若有人要掌控整座洛陵,北市就是要冲之地。”
墨染轻轻蹙眉。
“可……如今北市毫无动静。”
“我们这里,一声杀喊都听不到。”
汝南王挑眉一笑,淡淡吐出两个字:
“正因如此——”
“不能动。”
他话音一落,指尖轻轻在水面一划,波纹层层荡开。
“若淮北王已经破城,百姓必哭,兵声必动,火起三坊七巷。”
“可现在……毫无异象。”
“说明什么?”
他轻笑一声。
“说明,他还没进城。”
墨染顿悟,微微抬首:
“若未入城,则未屠百姓。”
“王爷若此刻出兵,便只是锦上添花,不足为记。”
“可若……等他动手。”
汝南王缓缓点头,眼中寒光闪过。
“人们能记住的,不是你张开双手的温度。”
“而是,你在他们眼睁睁看着家人流血时,伸出来的那一只手。”
“救命之恩,须在绝境之时。”
“而不是安慰之中。”
说罢。
他再次张嘴。
墨染继续喂下一颗葡萄,眼神中多出一抹异样的欣赏。
她懂了。
王爷,不只是想赢。
他要赢得漂亮。
……
门外忽地脚步声急促,一道身影半跪而入:
“启禀王爷,北门方向有烟起。”
“探子回报,似有交锋。”
“但声音不多,看起来不像是大规模冲突。”
汝南王挑了挑眉。
“继续查。”
“把人送到最近的坊巷听声,别只盯着门口。”
“我等的不是烟。”
“是哭。”
“是血。”
“是乱世。”
那名亲卫顿首称是,飞快退去。
墨染轻声笑道:
“王爷之谋,实在深远。”
汝南王却轻轻摆手,闭目靠在石阶上。
“深不深远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会轮到我出手时。”
“我……要以英雄之姿。”
“站在这座城最高的地方。”
“让所有人都记住,是我,救了他们。”
墨染低头一笑:
“那王爷的袍服与战甲,是否需提前准备?”
汝南王睁开眼,缓缓吐出四字:
“不急,再等。”
“下一炷香。”
……
外头,夜愈浓。
洛陵各坊皆沉入沉沉暗色。
只有北市一隅,依旧灯光柔和,市坊宁静。
此地,无兵无乱,无人心惶惶。
如同整个城乱,与此无关。
但谁都知道——
这里,正在等。
等一个动作。
等一声喊杀。
等……一个王登场。
夜,越发沉了。
汝南王府中,香烟袅袅,热汤翻涌,葡萄剥了又剥,剥了又剥。
一颗没送出口中。
墨染坐在王座一侧,静静地看着王爷的侧脸,似笑非笑。
“又是一炷香了。”
“北市,依旧无声。”
“王爷,此局……是不是已经该收了?”
汝南王笑而不语,只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剥葡萄。
可他眼中的笑意,已渐渐从从容不迫,转为微微凝结。
还是没有乱?
这淮北王,到底搞什么?
就在此时——
门外,一道急促脚步声突如雷鸣!
“报——!”
“报!!!”
“急报!!!”
门帘被猛地掀开。
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满是冷汗,似是跑了许久。
“王爷,紧急军情!!”
“北门方向,大局已定!”
“淮北王……兵败!!”
“全军——投降!”
此言一出。
屋内,一片寂静。
汤不翻了。
葡萄也不剥了。
墨染僵在原地,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滑落入水,“噗通”一声。
汝南王的脸色——
猛然一沉!
他本还端坐水中,下一刻,却“哗啦”一声起身!
水花四溅!
热气之中,他整个人面色铁青,瞳孔微缩!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探子猛地抬头,声音几乎颤抖:
“陛下……陛下……亲率禁卫,自十里长亭归来!”
“手提……手提淮北王首级!”
“洛陵北门,全军降!!!”
砰——!
汝南王身后一声爆响!
原本那镇纸玉石,竟被他一掌捏碎!
玉屑簌簌而落,仿佛也落在他心上!
“怎么可能……”
“他不是在北境么?那七大高手,难道真就没有拦住他?”
“他不是……根本没有准备回京吗?!”
“他怎么会回来的?!还回得这么快?!”
他连声质问,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墨染蹙眉,连忙起身:
“王爷冷静——”
“再不济……咱们还有十万大军,未必就……”
“不!!”
汝南王突然厉喝一声!
声音如剑,割裂长夜!
“你不懂!”
“我等的,不是出兵的时机!”
“是时势!”
“是那百姓最绝望的哀号,是城门破时的尸山血海,是陛下回不来、朝廷无人主的真空时刻!”
“可现在呢?”
“萧宁带头颅回京!”
“百姓迎帝如迎神明!”
“而我——连出兵的借口,都没有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癫狂!
墨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探子依旧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汝南王赤裸着上身,水珠顺着他肌肤滑落,却似寒霜凝骨。
他缓缓坐下,闭上眼。
良久,他才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到极点:
“陛下……什么时候回的?”
探子答:“据说,一刻钟前刚到洛陵。”
“现在,正在北门宣告胜讯,号令全军降兵。”
汝南王长吐一口气,眉眼缓缓收起杀意。
那一瞬的癫狂过后,他重新恢复了平静。
“呵……”
“好一个……时机。”
他抬头望天,目光幽深:
“他不早归,不晚归,偏偏等到我眼看就能以救世之姿现身之时,直接斩了主角。”
“他这人……比我还狠。”
“这一步,真是好棋啊……”
墨染在旁轻声道:“王爷,那现在——我们还出兵么?”
汝南王缓缓摇头,低声道:
“出?以什么名义出?”
“说我们来清君侧?”
“清哪个君?清那个提人头归京、平乱救民的陛下么?”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透着寒意:
“这仗,没得打了。”
“再打下去,就不是平乱,是谋逆。”
“更何况——”
“淮北王都没能赢,我也不见得就能赢。”
“如今人心已乱,我若强行出兵,只怕落得与他一个下场。”
他说到这,目光忽地又深了几分。
“呵呵,我的好弟弟,好手段,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