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左相人选!竟然是!(第2页)
“可他不是才上任左相么……”郭仪身后的心腹亦低声喃喃,神色惨然,“若左相都能升为中相,那便是——我们这些人,再无可能。”
一时间,原本还因“左相之变”而略微重燃希望的清流阵营,顿时重归死寂。
那一张张面孔上,布满失望与悲凉。
他们虽心生警惕,却又不得不承认:以目前的局势、陛下近期之态势而言,这样的安排,反而最“顺理成章”。
那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顺理成章,往往藏着最致命的落锤。
……
朝堂另一侧。
新党之人,在沉默中逐渐恢复了自信。
原本有些不安的成员,在王擎重的镇定与林志远的“回神”中渐渐稳住了心。
他们一个个心领神会,彼此交换眼神。
——“中相之位,许久未补。”
——“陛下今日既开三相之议,怎会只止于罢?”
——“林尚书刚罢左相,未必不是为接中相之位而开道。”
思及此处,诸人精神一振!
户部侍郎卢涣微微颔首,朝林志远望去,目中带着几分“贺喜”之意。
石重远亦嘴角含笑,似在等着林志远步出班列,领旨登阁。
有人已经准备拱手为贺。
就差那一句旨下,一锤定音。
……
而龙椅之上,萧宁却迟迟未言。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百官,一双眸子如深潭沉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似乎对下方的躁动全然不觉。
更像是在欣赏——一场棋局中,落子之前的风动草惊。
只要他再开口,一切将成定局。
可他偏不急。
只是安静坐着,如刀未出的剑。
殿中,渐渐升起一股无形的压力,愈发沉重,愈发冷凝。
像是在等待一击决胜的落子。
而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句话:
“中相之任,何人接替?”
而林志远……
也已然,准备好登台接印。
太和殿中,一片死寂。
林志远挺直了腰背,王擎重双目微眯,清流群臣个个满脸惨然,新党之人则开始目含期待。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句“中相之命”落下尘埃。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萧宁动了唇,却并未立刻言及“中相”。
他只是抬手,缓缓扫视殿中众臣,眼中神色无澜,语气沉稳如钟:
“朕既言三相变动,自当一一厘定。”
“中相一职,权责至重,须慎重再议。”
“而左相之位——不可久悬。”
他微微顿首,语调一顿,在众臣心跳凝滞之间,终于抬眼,吐出一道圣音:
“兵部尚书边孟广,秉性刚直,耿介守礼,历仕两朝,操持军政、心怀社稷。”
“今日起,升任左相。”
——声落,如雷震天。
刹那间,整个大殿之中,宛如一枚重锤击入深潭,激起万丈惊涛!
原本已然成竹在胸的新党众臣,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愣在原地!
林志远更是满面错愕,瞳孔剧震,嘴唇甚至张开到半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清流之中,同样爆发出一阵几欲将情绪冲破喉口的震撼!
霍纲浑身一震,身旁几位清流尚书甚至不禁交头接耳,低声惊呼。
“边孟广?!”
“是……边大人?”
“不是林志远?!”
一时间,原本低垂的眉眼、沉郁的气息、如死水的沉默,在这一刻统统被打破!
——这一刻,不可思议之感,席卷了所有人!
就连边孟广本人,也宛若当头一棒,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瞪得滚圆,像是根本未听懂陛下所言的真正含义!
他原本站于清流一列最前,闻得此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像是瞬间被人重击心头,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离了现实。
直到王案游站在朝班之后,忍不住小声惊呼:“边大人,是你啊!”
边孟广才如梦方醒,呼吸倏然一滞,脸色涨红,脚下一晃。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座金色龙椅,只见萧宁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如水。
眼神中,没有怒意,没有嘲弄,甚至没有丝毫感情波澜,只有那一份君临天下后的从容和笃定。
“边大人……”
身后,王案游轻声唤了一句,神色同样充满疑问。
可边孟广没有回头,他只是如同一个站错了阵线的棋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边卿,接旨。”
殿上,萧宁语声再起。
语气不紧不慢,不怒不喜,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没有解释,没有补充,更没有“为何”。
众臣心中却纷纷震荡。
——为何是他?
——为何是此刻?
——为何提拔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早已被排除出棋局的老臣?
……
边孟广终于缓缓前行,脚步微沉。
他在那厚重的丹陛之上一步步上前,直到行至殿中,才停住身形,抱拳躬身,声音压抑:
“臣……谢陛下隆恩。”
言罢,声音竟有些僵涩。
不像喜极而泣,更像——有所疑惑,完全不解。
而他这一丝迟疑,也让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迟迟许久,边孟广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抬着头,愕然看向高座上的萧宁,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迷茫。
左相,是自己?
他当真没料到,会是自己。
不是因为这个位置他不配——而是因为这几日的天子,压根就不像一个会给清流以重用的人。
改风月以来,清流接连被压,许居正被弹劾,霍纲被冷讽,自己更是在朝堂上被斥“壅政误国”。
而新党风头正盛,王擎重屡次奏议得嘉,林志远坐镇枢机,几乎已稳如泰山。
今日之朝,本就被所有人当作许居正的葬礼。
谁曾想,半道杀出这一锤!
左相之位,竟然不是新党的人,不是王擎重的心腹,也不是林志远的阶下之臣,而是——自己。
朝列之中,一时人人神情各异,动也不是,静也不是。
清流之中,霍纲眉头紧皱,郭仪微张着嘴,许居正更是老眼微阖,像是未曾从“裁撤中相”一事中醒过神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砸中心神。
他们都在问——这是为何?
陛下不是已下定决心,要清除旧制、打破守旧之流吗?
不是已然裁去许居正,几近断了清流根脉了吗?
可为何,竟又转手重提边孟广?
这不是自相矛盾?
一旁,新党阵营更是面面相觑,惊讶之色几欲按捺不住。
林志远眼中光芒一滞,眉角悄悄抽动,手指甚至不自觉地微微蜷紧。
王擎重亦蹙起眉来,心底瞬间生出诸多念头。
他们一向自诩善察人心,尤其是王擎重,更笃定自己把握住了这位年轻天子的谋局脉络。
“打压清流、提拔新党”,这数月来一直如此,他们按着这个节奏推进,每一步都踩在陛下步调上,顺利无比。
可现在这步,实在出人意料。
不仅意料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彻底违背常理。
他眼角一跳,目光悄然转向林志远。
后者正咬着牙,面上却还强撑着一抹笑意,似乎在等待后文的“解释”。
可萧宁并未赘言。
他只是看着众人,神色澹澹,好似刚才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晴好、殿门该早开些这类小事一般。
边孟广始终没出声。
他如钉子般站在朝列之中,一动不动。
脑中只余两个字:不懂。
是的,他不懂。
——他不懂陛下为何忽然要提拔他。
——他也不懂,自己是走到了哪个岔口,竟又被命运拽入这条荒唐诡谲的朝局当中。
许居正侧首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之中有劝、有讶、有疑,也有些深不可测的东西,边孟广却看不懂。
只觉得这殿中的空气,愈发沉重了几分。
……
而殿中其他官员,此时也早已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原本期待林志远“再上一步”的新党官员,一个个神色迟疑,虽未露出惊惶,却也难掩失措。
他们原以为王擎重所言不错,这“左转中”的提拔,不过是再登高阶。
可现在——陛下已明确言明“左相已有人”,那中相之位,难道要空置?
不。
或者说——还有变?
一时间,众人目光又齐刷刷望向王擎重。
可此时的吏部尚书,面上平静如常,实则心中暗潮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已乱了。
萧宁没有照他布的局走。
那位坐于九重金阙之上的年轻帝王,脸上看似温文无波,实则……怕是另有盘算。
林志远已然意识到这一点,额间隐隐有冷汗涔出。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却显得分外僵硬。
原本等候嘉言善赏的得意时刻,竟忽然变成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迷局中心。
……
清流之中,也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还在缓。
仿佛刚被陛下狠狠一刀斩去“中相”这个根基,如今却又平地起雷,把“左相”这根柱子,硬生生插回他们队伍里。
不合理。
太不合理。
边孟广,前日还在朝堂被训斥“守旧碍政”,今日却成为左相——这是反讽么?
这是试探?
还是——陛下,变了主意?
许居正缓缓睁开眼,看着殿上那年轻君王的背影,久久不语。
……
整个太和殿之中,静得可怕。
唯有殿门外一缕初阳,自东而来,穿越廊柱与丹墀,将那一袭玄金冕服勾勒出一道光影。
众臣皆低首,不敢妄动。
可每一个人心中,却都翻江倒海。
——他们不明白。
——他们看不懂。
那位年轻帝王的心思,忽然之间,像是换了一副模样。
不是新党看得懂的掌局者。
也不是清流曾倚仗的明君典范。
他像是,忽然立起了一张全新的棋盘。
至于棋子——无论新旧,此刻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