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工绝剑 作品

第730章 给皇帝个下马威?!(第2页)

王擎重略一点头,盏中微光映着他眼底的深色。

“所以,我才说——他若真是个聪明人,明日之后,便该收手了。”

“我们不动,已是容让;可若再试图前推,那就别怪这条蛇真的翻身咬他一口了。”

“年轻的帝王,总得吃几次教训,才知道帝位是冷的,权力是燥的,而百官……从来不是一纸圣旨就能掌控的。”

烛火摇曳,帘外夜色沉沉如海。

二人对坐一席,言辞交错,酒香清苦之中,却铺就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庙堂博弈。

王擎重轻轻捻盏,语气不急不缓:

“明日之事,不过是第一道手笔。”

“天子若醒了——朝局还能安。若还执迷不悟,那就不是朝堂之震,而是江山之危了。”

“我倒想看看,他那‘斩蛇’的手,是不是够稳。”

……

深夜,酒尽茶凉。

王擎重未再多言,只命人将宴撤下,缓步送林志远至门前。

临别前,他忽而拍了拍林志远的肩:

“放心,这天还塌不了。”

“明日之后,你便会看见——谁才是真正支着这片天的人。”

林志远深吸一口气,郑重一礼,转身离去。

他心中已无半点慌乱,反倒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明日早朝,五分之一空位——

他倒也想看看,天子在那空落落的太和殿里,作何表情。

而这,正是新党真正的回应。

不是请罪,不是低头,

而是,沉默之中的锋利一剑。

东曦初照,晨钟未鸣,禁中尚沉于薄雾之中。

乾宁殿外,宫墙肃静,羽林军悄然换岗,连地面上的霜气都尚未完全消散。

然而此刻,一道衣袍风度、神色肃重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了乾宁殿前的丹墀之下。

许居正。

这位方才被任命为“三相之首”的大相,今日破例未随百官一道入朝,而是在天子尚未起驾之前,便先一步来到宫中。

他步履不疾,衣冠整肃,却又显得比往常更加沉重几分。

手中袖中,藏着一份未曾上殿便已亲书三遍、字字斟酌的奏章。

他未曾通过中书,也未递由内廷太监转呈,而是决定亲自交予天子手中——因为此事太重,若失之朝堂片刻之机,恐将悔之不及。

殿门前,内侍韩贵亲自值守。

见许居正至来,韩贵略显讶异:“许大人……今日破晓前便来,莫非有要紧之事?”

许居正拱手为礼,语气沉稳:“本官求见圣上,有一道奏章,须在早朝前呈阅。望韩内侍通报一声。”

韩贵瞥了他手中所持之物,略一迟疑,终究不敢怠慢,低声回道:“许大人稍候。”

他转身入内。

片刻后,殿门缓缓开启。

韩贵走出,低声一礼:“圣上已醒,宣许大人入殿。”

许居正微微颔首,提步缓行而入,步履之间,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隐隐急迫。

乾宁殿内,帷幔未开,晨灯未熄,唯独宝榻之前,一方屏风掩映其后,隐约传出几声轻微的咳声。

萧宁早已披衣而起,正坐于榻前的几案之旁。

他一身常服,未着朝冠,神色安然,眼神却清冷如水。

昨夜显然未曾安寝,眼下略有青晕,但面容未露疲态,反倒有几分异常的沉静。

许居正行至殿中,遥遥一揖。

“微臣叩见圣上。”

萧宁侧首看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丝意外:“许卿此时来,有何要事?”

许居正不言,只从袖中取出那封密折,双手奉上。

“此奏,是微臣昨夜所书。望陛下今朝御前前,先行阅之。”

萧宁望着他,神情淡淡:“何事,须如此郑重?”

许居正拱手不语,只低声一句:“事涉朝局全体运转,容不得误。”

萧宁接过奏折,目光停在那熟悉的笔迹之上,微微一挑眉。

他并未急着拆阅,只是道:“许卿昨夜不眠?”

“是。”许居正答得干脆。

“为何?”

“臣忧朝局。”

萧宁轻轻将奏章放在案几之上,并未立即拆阅,反倒抬眼看他:“许卿是担心,朕今朝动新党?”

许居正闻言,眼神微变,旋即长叹一声。

“陛下心念社稷,微臣素知。”

“但这新旧之争,并非一朝一夕之积,今日三相更换,震慑已足;然若再雷霆动手,恐失平衡,乱了根本。”

他顿了顿,语气低缓,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忧虑:

“臣深知,新党之中,有奸佞,有钻营,有趁火打劫之徒。但同样,其中亦不乏庶务实干之吏、调度之能臣。”

“其人虽党争可厌,但在六部十三司中,皆有职司,若骤然除之,朝纲必陷迟滞,政务运转将如肢断骨折。”

“臣并非求情,更无妥协之意。”

“只是朝局尚未稳固,清流人手难以继位,若于此时贸然大动,恐……恐反坏陛下本意。”

许居正说到此处,终于抬头直视萧宁:

“臣斗胆相告——陛下若真意改制,不妨缓而行之。待清流有能继之人,再徐图更替,不失为长策。”

“臣请陛下三思。”

话音落地,殿内一时无声。

唯有那案上燃着的松香微微跳跃,在空中绕出一缕浅白的曲线。

萧宁看着面前这位已陪伴朝局十年的老臣,良久未语。

他并未接过案上的奏折,只是缓缓地、缓缓地笑了笑。

那笑意不及眼底,淡然如水。

“许卿的心意,朕明白。”

“昨夜你没睡,想的就是这个?”

“是。”许居正坦然点头。

“你担心朕今日雷霆震下,反伤大局?”

“非是不信陛下之断,而是……担心局势之险。”

萧宁轻轻摩挲案边,手指一点点按住那封奏折,沉默许久。

半晌后,他只是淡淡开口:

“朕自有打算。”

“此奏,朕会看。但今朝之事——便不劳许卿多忧了。”

许居正面色微变,似欲再言,却见萧宁已经站起身来,缓缓向屏风之后行去。

语调清冷,声音不高:

“时辰将至,许卿回吧。”

“太和殿上,朕自会给百官一个交代。”

他不再言语,也不再回头。

殿门之外,天光渐明,晨钟初响,宫墙之外传来羽林军交替的号角。

许居正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目送萧宁背影消失在内帷之后。

他知道——他没有说服萧宁。

他也知道——今日这场朝会,仍将是风起云涌。

只是,这风,是自宫中起?还是自朝堂来?

许居正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拂袖一礼,转身步出殿门。

天色彻底亮了。

太和殿前,天光微白。

大朝之日,原本殿门尚未开启,百官便早早于丹陛前肃立列队。

然而今日这殿前,却显得尤为冷清。

晨风拂面而来,吹动朝袍衣角,响成一片,仿若预示着一场风雨即将席卷庙堂。

最先抵达者,正是身为大相的许居正。

他自萧宁寝宫辞驾归来后,未曾回府,更未稍事歇息,便破例提前抵达太和殿前,亲自掌朝之仪。

今日的早朝,他心中已知不平,故来得极早,只为将局势提前掌控,以防意外。

而果然,就在他于丹陛下方站定不过一刻,便远远见一人缓步而来,脚步沉稳,衣袍翩然。

正是王擎重。

王擎重一身绛紫朝服,身姿挺拔,行至丹陛之下,径直走向许居正,眼神沉静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之意。

“许大人。”他拱手一礼,动作毫无破绽,恭敬周到。

许居正还礼,面无表情:“王大人来得倒是早。”

王擎重笑道:“大朝重事,不敢怠慢。”

话锋一转,他从随身执事手中接过一叠薄薄的折子,双手递上。

“只是本日诸臣中,多有抱恙者,早晨接连传来奏折,请我代为呈交,还望大人查收。”

许居正接过折子,翻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只见奏折署名之人,一个接一个,皆是他这些年在朝堂上熟识的新党骨干:

礼部侍郎、刑部左丞、户部主事、吏部员外郎……其中不乏位居要津之辈,甚至还有几名昨日尚在奏事台前振臂高呼的言官,今早却纷纷称“风寒侵体”、“舌疾难言”,请辞早朝。

一封封看下来,竟已有二十余人!

“全是今晨所递?”许居正语气低沉。

“是。”王擎重微笑点头,神情温和。

“身体抱恙,乃人之常情。”他说得轻描淡写,“这些日子气候多变,大人也该有察。”

“……是么。”许居正冷冷抬眼。

他没有拆穿什么,只是将折子一一收好,交由身后心腹侍官。

而一旁的霍纲早已脸色铁青,他快步靠近许居正,凑近低语:“这是……给咱们来下马威来了。”

许居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中寒意渐深。

“朝前请病,本就应由内阁过目核准。”他语气平静,“王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倒真是‘仁者之心,广济同仁’。”

王擎重似是未听出其中冷意,仍笑着拱手:“许大人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