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青 作品

第1200章 病亡(第2页)

 否则的话,断然不会穿着不宜出远门的华服来到这里。

 大概是父子连心,更大可能是诸葛融呼叫声,叫醒了正陷入昏迷中的诸葛瑾。

 但见一直没有动静的诸葛瑾,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大人?大人?”

 看到自家大人醒了过来,诸葛融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诸葛瑾又陷昏睡当中。

 诸葛瑾并没有立刻完全清醒过来,但见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喉咙深处发出了模湖不清的“嗬嗬”声。

 好一会,这才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三郎?是三郎吗?三郎来了吗?”

 “大人,是我,我来了!”

 诸葛融抓住诸葛瑾干枯的手,连声说道,“大人,你怎么样?”

 诸葛瑾有些吃力地偏了偏头,想要看清幼子模样。

 诸葛融见此,连忙站起来,恭着身子,好让大人能方便看到自己。

 诸葛瑾双灰暗而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合肥那边,战事如何了?你可曾见到元逊?”

 诸葛融没有想到诸葛瑾一开口就是问这个话,他愣了一下,然后又连忙回答道:

 “回大人,孩儿从建业过来时,听闻大都督(即全琮)与兄长(即诸葛恪)皆已领军向东与陛下在巢湖汇合。”

 “陛下仍在巢湖,没有退兵吗?”

 “还没有退兵,听说正与贼人在巢湖对峙。”

 “没有退兵就好……咳咳咳

 ……”

 诸葛瑾突然咳嗽起来。

 “大人!”

 “唉!”诸葛瑾缓过气来,一声长叹,“吾怕是再不能追随陛下左右矣!”

 诸葛融闻言,不禁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带着哭腔说道:

 “大人,你莫要如此说,你安心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寿元已尽,岂能强求?吾枕下有一封书信,后事如何安排,里头已详细记之,你到时候按书信行事就是。”

 诸葛瑾倒是看得开,他看向幼子,又说道:

 “吾死后,只须素棺敛以时服即可,事从省约,不可厚葬,切记切记!”

 诸葛瑾才能不如其弟诸葛亮,但向来注重德行。

 而其长子诸葛恪又醉心于功名,年纪轻轻就已经封侯。

 次子诸葛乔过继给了诸葛亮,才虽不及诸葛恪,但性业过之。

 父子皆是质素,平日里不重享乐,身无采饰。

 唯有三子诸葛融,同时也是诸葛瑾最小的儿子,非但与其父大不相同,就是与其兄亦无相类之处。

 性好奢华,喜锦衣绣服。

 学文博而不精,习武又吃不了苦,喜欢与宾客投壶弓弹为乐。

 可谓是上不上下不下。

 不过身为富贵人家的幼子,受父兄之庇护,衣食无忧,兼之早早就注定了要继承诸葛瑾的爵位。

 (诸葛恪已经封侯)

 诸葛融作为一个标准的官二代,不用奋斗,就可以富贵一生。

 混吃混喝地过日子,倒也符合人之常情。

 不过在诸葛瑾看来,幼子虽然在三个孩子中是最不起眼的,但胜在性情宽厚,孝顺听话。

 元逊(即诸葛恪)确实是才能出众,且深得陛下信重,但过于锋芒毕露,且性情刚愎自用。

 日后怕是要为家族引来祸端。

 正是因为知道两个儿子的习性,所以诸葛瑾这才特意在榻前吩咐幼子要薄葬自己,低调一些,也好给他们多留些遗泽。

 他给诸葛融交代完毕后,又呼唤道:

 “子山可在?”

 诸将中地位最高的步骘闻言,连忙走上前,轻声道:

 “大将军,我在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说了一些话,终于缓过气来,诸葛瑾的精神似乎恢复了。

 原本有些浑浊的目光,此时竟是变得发亮。

 同时脸上还多了一些红润。

 说话也变得流利起来:

 “子山,我死后,记得立刻派出快马,第一时间通知上大将军。”

 “还有,一定要在军中大办丧事,好让魏贼知晓,我已不在人世……”

 步骘闻言,心头一震。

 看着榻上已经变得干枯瘦小的大将军,步骘只觉得喉咙堵塞,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是重重点了点头。

 “以吾之命,换大吴取得襄阳,我诸葛瑾,又有何憾……”

 此言一出,满帐的将军,皆是跪了下去,齐齐哭喊:“大将军!”

 延熙四年五月,吴国大将军诸葛瑾在攻打柤中时病逝。

 步骘按诸葛瑾生前吩咐,全军更衣发丧,扬幡举哀,诸将皆是素麻孝衣。

 军中失了主帅,步骘临时接过全军兵权,率军后退。

 柤中魏军守将正在为吴寇的反常而担心,如今骤然得到消息,原来竟是贼首诸葛瑾病死。

 他大喜之下,又生怕是吴寇的诡计,直至看到吴寇开始退兵,这才相信诸葛瑾是真的死了。

 “天佑大魏,天佑大魏啊!”

 柤中守将喜极而泣,连忙派出传骑,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送至襄阳。

 然后再由襄阳传至宛城、许昌、草桥关……

 就在诸葛瑾病亡的消息传遍整个荆州时,有传舟从建业出发,带着十万火急的消息,送到一直呆在巢湖的孙权手里:

 “陛下,陛下不好啦,太子殿下薨了!”

 “你说什么!”

 孙权骤然得闻噩耗,觉得脑袋轰地一下,耳朵也嗡嗡作响。

 但见他象木凋一般呆在了自己位置上,好一会这才勐地站起身来,哪知才刚迈开步子,就踉跄了一下,几欲倒地。

 原来是孙权双腿发软,一时站立不稳。

 “陛下……”

 “滚开!”

 孙权双目赤红,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来扶他的宫人。

 他顾不得礼仪,踉跄着走了几步,伸手一把夺过报信的人捧着的奏章,急切地想要摊开来看。

 偏偏手颤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抖不开。

 抖开以后,想要捧起来读,那薄薄的绢帛如有千钧重,让他一直拿不稳。

 “臣以无状,婴抱笃疾,自省微劣,惧卒陨毙。臣不自惜,念当委离供养,埋胔后土,长不复奉望宫省,朝觐日月,生无益于国,死贻陛下重戚,以此为哽结耳……”

 这是太子临终前所写的奏章,也可以说是遗书。

 是孙登特意吩咐一定要等他死了以后再送到孙权手上。

 他本想再拖延一些时日,想要等北边战事结事。

 只是最终还是撑不到那一日。

 孙权才看到一半,便忍不住地泪流如注。

 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到绢帛上,孙权大哭道:

 “国丧明嫡,百姓何福!嫡之不在,吾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