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青 作品

第1427章 拉扯(第2页)

 

至于张苞的骚扰,司马懿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

 

这一次能安全渡回南岸,除了险中求胜,也带了极大的运气。

 

至于运气不好的那些人,没有资格跟他南撤。

 

暮色渐深时,司马懿独坐中军帐内。案头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河北山川图”上,司马懿的喉间发出夜枭般的低笑:

 

“关索啊关索,你遣张苞这莽夫前来,实乃天助我也!”

 

郭淮伏击这一战,其实是已经调动了邺城附近的所有精兵。

 

若是张苞不顾伤亡,强渡邺城津,攻打邺城,看似重兵把守实则虚张声势的邺城,未必不能拿下来。

 

又若是从三户津渡水,而不是非要走期梁津,那郭淮也只能放弃埋伏,强守三户津。

 

到时候张苞再利用骑兵的优势,来回牵扯,期梁津亦不过是彼掌中之物。

 

所以司马懿这一次的布局,其实就是在赌。

 

因为对于汉军来说,无论是谁,只要能拿下期梁津,就能断绝井陉大军的后路,那可是泼天大功。

 

他赌张苞一定会经不起泼天大功的诱惑。

 

他司马懿就不相信,遇到的每个对手,都能像那个宁愿在河东钓鱼也不愿意西渡大河断后路的冯某人一样。

 

所以他赌赢了。

 

设伏张苞之后,三户津和邺城津的佯动,同样是利用对方战败后不得不谨慎小心的心理,继续迷惑对方,为自己争取时间。

 

张苞又如意料之中上当了。

 

最后才是自己率领大军,日夜兼程,赶到期梁津,渡水南撤。

 

虽然屡败于汉军,但这一次精妙谋划的成功,终是让司马懿挽回了些许自信。

 

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马嘶。

 

司马懿触电般跳起,佩剑哐当落地。

 

接着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安然渡回漳水南岸,并非有汉军铁骑在身后追赶,这才颓然跌坐胡床,冷汗已浸透三重中衣。

 

“终究是老了啊……”

 

他摩挲着案头的断戟,这是他白日特意从河滩上捡来的南军败退时所弃的兵器。

 

想起白日望见的赤甲身影,若真是关索亲临,此刻漳水南北两岸岸恐怕早已竖起汉军旌旗。

 

月光透过帐隙洒在他沟壑的脸上,映出几分扭曲的快意:

 

“然天不灭我!那河东翼虎此刻说不定是在幽州整顿降卒,岂知我……”

 

郭淮在司马懿大军到来时,已经提前准备了不少的浮桥材料。

 

司马懿渡过漳水之后,又让人连夜建起三座浮桥。

 

他必须要在河东翼虎到来之前,尽可能地让大军渡过漳水。

 

近五万步骑,在横跨漳水的四座丈余宽的浮桥上,不过一天半时间,大部就已经渡到了南岸。

 

正当司马懿正在盘算着何时拔营前去黎阳时,对岸地平线忽有闷雷滚动。

 

“太傅,不好,是汉军。”

 

瞭望卒大叫着提醒。

 

“我知道。”

 

司马太傅面色沉稳,神色一点不为所动。

 

昨日汉军就有数百骑过来不断骚扰,试图拖延大军渡水的时间。

 

看来今日也打算重施故伎,不足为奇。

 

按邺城津那边的回报,张苞大旗还在那边,问题不大。

 

但见赤潮再次涌现,向着渡口奔涌而来。

 

只是……

 

这一次赤潮,远比昨日要大得多。

 

也比司马太傅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赤潮逼近,可以看到为首将领红甲浴血,丈八蛇矛挑飞沿途鹿角,正是几日前刚遭伏击的张苞!

 

司马懿瞳孔骤缩,当机立断,嘶声怒吼:“断浮桥!”

 

“太傅,北边还有人马没有过来……”

 

“来不及了!快断桥!”

 

司马太傅“锵”地拔出佩剑,猛然砍向绳索。

 

北岸未及渡河的尾军正被赤潮不断吞噬淹没,后阵彻底崩溃。

 

有士卒为抢渡船挥刀砍向同袍,断臂与旌旗一同坠入漩涡。

 

更多人慌不择路跳入急流,却又被同袍拉扯,不是顺水翻滚,就是沉入水底。

 

一匹受惊的战马冲入人群,蹄子不知踩踏到谁的手臂,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

 

司马懿在亲卫簇拥下往后退,忽有寒光掠过,竟有一支箭羽向他射来。

 

司马懿踉跄弯腰,但箭羽射到了亲卫举着的盾牌上。

 

抬眼望去,但见对岸张苞立马挽强弓,箭簇正遥对这边。

 

又是数支箭矢破空射来。

 

箭头撞上铁盾的铿锵声中,司马懿仿佛窥见张苞眼底的滔天怒火。

 

“莽夫!纵使你赶来又如何浮桥已断,邺城粮仓也已被毁尽!你能奈我何!”

 

看着亲自斩断了的浮桥绳索如同死蛇般沉入水中不见,恍若自己亲手斩断的河北基业。

 

司马懿不顾仪态地嘶声叫骂,仿佛在发泄着自己的这么多年来抑郁之气。

 

张苞自然没有听到司马懿的叫骂,第二次射出的箭羽,深深没入司马懿前面不远处滩土里。

 

眼看着浮桥已断,不可能再追得到司马懿,张苞猛然调转马头,蛇矛指向正在浅滩挣扎的魏军尾部:

 

“收网!”

 

汉军骑兵如同甩尾盘踞的赤龙,把没有来得及渡水的魏军残部,不断驱赶着,把他们逼入河道最湍急的牛角湾。

 

数日前两千多南军将士的仇,现在先取回点利钱。

 

……

 

夕阳西下,残阳将漳水染成赤金,张苞的赤帻盔在暮色中凝着干涸的血痂。

 

策马行至渡口边上,马蹄碾过河滩上的皮筏残片——那是被郭淮伏击时被毁掉的渡具。

 

张苞的目光,死死盯着对岸隐约可见的魏军望楼。

 

那里曾是他想要立下大功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耻辱的烙印。

 

他忽然翻身下马,把犹在滴血的丈八蛇矛插到地上,单膝跪地,拔出佩刀,撬起泥土里的半截凉州特制马蹄铁,拿到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传令全军,今夜增设双倍斥候,凡渡水、扎营、行军,皆需三验地形。”

 

“再派出一支百骑,尽可能地向北查探,看看能不能查到大司马的消息。”

 

司马懿亲率主力大军退回了漳水南岸,而自己那个混帐妹夫同样率有大军,人称深谋远虑,却是不见踪影。

 

简直有辱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