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皖老村 作品

第10章 蛇骨契(第2页)

 赵家父子再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听说赵大膀子变卖了山货家当,带着腿伤初愈的铁蛋,远远地搬去了山外的镇子。

 日子在死寂中流淌。银锁每日除了照料自己那点薄田,便是研究各种草药,试图缓解锁龙针带来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剧痛和体内那两股力量撕扯的煎熬。她收集蝎毒、蜈蚣干、砒霜霜(微量)、雷击木屑…甚至冒险去老林子里寻找传说中生于阴寒绝地的“鬼哭藤”。她将这些剧毒或至阳之物,以极其危险的比例混合煎熬,制成墨绿色的粘稠药膏,厚厚地敷在锁龙针周围的黑鳞上。

 药膏敷上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剧痛让银锁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衣衫!那黑鳞下的怨念仿佛被激怒,疯狂地冲击着锁龙针的禁锢,带来更深的撕裂感。她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非人的痛嚎。这是饮鸩止渴,以毒攻毒,用更强烈的刺激来麻痹那无休止的折磨。

 夜深人静时,是她最难熬的时刻。体内属于常天威的冰冷意志,如同蛰伏的毒蛇,总在子夜阴气最盛时变得异常活跃。无数充满血腥和怨毒的幻象冲击着她的神智:剥皮的剧痛、铁钩穿透身体的冰冷、赵大膀子狞笑的脸、铁蛋惊恐的眼神…还有常天威那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

 “血…要血…”

 “杀…杀光…”

 “疼…好疼…”

 怨毒的嘶鸣在她脑中回响。银锁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右手死死抓住左臂上的锁龙针,指甲抠进盘螭纹饰的缝隙里,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对抗精神的侵蚀。她一遍遍默念着昏迷时烙印在脑海中的契约碎片:“化形…情…生死…三劫…过…方得解脱…”

 化形劫,是第一关。她必须彻底掌控这半妖之躯,容纳常天威的妖力而不迷失本心。

 这一夜,体内妖力的躁动格外剧烈。银锁只觉得浑身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左半边身体的蛇鳞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片都在疯狂地汲取着月光中的阴寒之气,冰冷与灼热在体内激烈交锋!一股强烈的、原始的、属于蛇类的嗜血本能,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燃烧起来!

 饿!不是对食物的渴望,而是对活物精血的贪婪渴求!

 她双眼赤红(右眼充血,左眼幽绿光芒大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出屋子,跌跌撞撞地扑向鸡圈!仅存的理智在疯狂呐喊阻止,但身体却像被另一个灵魂操控!

 !鸡圈里一阵惊恐

的扑腾和尖利鸣叫!她覆盖着黑鳞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入,精准地抓住一只肥硕的老母鸡!五指收紧!

 “咔嚓!”鸡颈骨瞬间断裂!

 温热的鸡血喷溅在她脸上、手上!那腥甜的液体仿佛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她体内嗜血的欲望!她低头,尖利的蛇牙不受控制地从唇边呲出,狠狠咬在母鸡的脖颈断口处!

 “咕咚…咕咚…”滚烫的鲜血涌入喉咙,带着浓烈的腥气,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病态的满足感!体内躁动的妖力似乎被这活物精血暂时安抚,如同饥饿的野兽得到了满足。

 “呃…呃…”银锁跪在冰冷的泥地里,捧着那只还在抽搐的母鸡尸体,大口吞咽着鲜血。温热的血顺着她的下巴流淌,染红了衣襟。冰冷的月光照在她半人半蛇的脸上,那只幽绿的蛇瞳闪烁着满足而妖异的光芒,而那只属于人类的右眼,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屈辱和绝望的泪水。

 这就是化形劫。每一次妖力躁动,她都必须以活物精血为引,安抚体内的邪灵,维持这脆弱的平衡。每一次饮血,都是对“人”这个身份的践踏和玷污。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躁动终于缓缓平息。银锁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身边是母鸡冰冷的尸体和尚未凝固的血泊。月光惨白,照着她脸上混合的鲜血和泪水。

 她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着自己沾染鲜血、覆盖黑鳞的手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绝望,如同这冬夜的寒风,渗入骨髓。

 情劫何时至?生死劫又在何方?这条与蛇共舞的路,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和血腥。

 日子在化形劫的反复折磨中艰难前行。银锁变得更加沉默阴郁,身上那股非人的气息也愈发浓重。靠山屯的人对她避如蛇蝎,只有些实在熬不过去、断手断脚又无钱去镇上的穷苦人,才会在走投无路时,战战兢兢地敲响她那扇歪斜的木门。

 银锁来者不拒。接骨时,她依旧专注、精准,只是动作间,那覆盖着黑鳞的左手会不经意地触碰伤处,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伤者忍不住哆嗦。而那只幽绿的蛇瞳扫过时,更是让人如坠冰窟。但怪的是,凡经她手接好的骨头,愈合得总是出奇地快,也极少留下后患,仿佛有一股阴冷的力量在强行催愈。只是伤者离开时,往往像逃命一般,再不敢回头。

 这年开春,山里闹起了“黄皮子搬仓”的邪乎事。好几户人家的粮仓半夜被掏空,地上只留下细小的爪印和浓烈的臊气。屯里人心惶惶,请了跳大神的来驱邪,折腾了几天也不见消停。

 一天深夜,银锁正忍着左臂锁龙针的剧痛,在灯下研磨一剂新的止痛药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压抑的拍门声,伴随着女人带着哭腔的哀求:“柳…柳姑娘!开开门!求您救救孩子!”

 是屯尾的孙寡妇。她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孩子双眼紧闭,小脸青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孩子脖子上,赫然印着几个乌黑发紫、如同被野兽啃咬过的牙印!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溃烂,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是…是黄皮子!”孙寡妇哭得撕心裂肺,“晚上起夜…看见个黄影子趴在孩子身上…我拿棍子打跑了…可孩子就成这样了…屯里都说…是黄大仙索命…没救了…”

 黄皮子的毒!而且是成了气候的老黄皮子,毒中带煞,阴损无比!

 银锁的右眼瞳孔一缩。她看向孩子脖子上那不断蔓延的乌紫和溃烂,又感受到体内常天威那冰冷意志对这阴毒煞气的本能厌恶和一丝…贪婪?

 “抱进来。”她声音嘶哑,侧身让开。

 孙寡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抱着孩子踉跄进屋。银锁让孩子平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她伸出右手,指尖沾了点伤口流出的黑血,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腥臊混合着阴寒的煞气直冲脑门。

 “按住他。”银锁对孙寡妇说,自己则转身去翻找药箱。

 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小银刀,在油灯火焰上反复灼烧。又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墨绿色、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药膏——正是她用来对抗锁龙针痛楚的剧毒混合物。

 就在她准备动手剜去孩子伤口腐肉时——

 “嘶…好精纯的阴煞…吞了它…”一个冰冷、贪婪、带着诱惑的意念,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是常天威!它对这黄皮子的阴毒煞气产生了强烈的渴望!仿佛那是大补之物!

 银锁的手猛地一顿!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她强行压制住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贪婪意念,低喝道:“闭嘴!”

 她不再犹豫,右手银刀快如闪电,精准地剜去孩子脖子上溃烂发黑的皮肉!动作又快又狠,尽量减轻孩子的痛苦。黑紫色的脓血涌出,腥臭扑鼻。孩子痛得浑身痉挛,却被孙寡妇死死按住。

 !清理完腐肉,露出里面发黑的肌肉和血管。银锁拿起那罐墨绿色的剧毒药膏,用竹片挑起厚厚一层,就要往那深可

见骨的伤口上涂抹!

 “你疯了?!”常天威的意念带着暴怒在她脑中炸响,“用你的‘镇魂膏’?这娃娃凡胎肉体,沾上一点就得化成一滩脓血!你想毒死他?!”

 银锁的动作僵在半空,额角渗出冷汗。常天威说得没错。这药膏毒性猛烈,常人沾之即死!

 “那…那怎么办?”孙寡妇看着孩子脖子上的血洞,吓得魂飞魄散。

 银锁盯着那不断渗出黑血的伤口,眼神剧烈挣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伤口深处那阴毒的煞气如同附骨之蛆,正疯狂侵蚀着孩子的生机。寻常草药根本无用!而体内常天威那股贪婪的意念越来越强,几乎要冲破她的压制!

 “给我…”常天威的意念充满了蛊惑,“让本座吸了这阴煞!不仅能救这小崽子一命…对本座恢复…也大有裨益…”

 银锁的右眼死死盯着孩子青紫的小脸和微弱的气息。时间在流逝,每耽搁一秒,孩子离鬼门关就更近一步!

 她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右手闪电般探出,覆盖着黑鳞的左手却猛地按在了孩子脖子那狰狞的伤口之上!

 “你干什么?!”孙寡妇惊骇欲绝,以为银锁要下毒手!

 就在黑鳞覆盖的左手按上伤口的瞬间——

 嗤——!

 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的阴寒黑气,猛地从孩子的伤口中被强行吸扯出来!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银锁覆盖黑鳞的手掌!那黑气带着浓烈的腥臊和怨毒,正是黄皮子留下的阴煞本源!

 “呃!”银锁闷哼一声,浑身剧震!左臂上的锁龙针猛地爆发出刺骨的寒意!那被吸入体内的阴煞黑气,如同滚烫的毒油遇到了冰冷的容器,瞬间在她左臂内疯狂冲腾、沸腾!剧痛远超敷药时的灼烧感!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同时穿刺她的骨髓和神经!她半边覆盖蛇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左眼的幽绿光芒大盛,甚至隐隐泛出一丝诡异的黄芒!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阴冷的非人气息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孙寡妇被这股气息冲得连退几步,惊恐地看着银锁那半人半蛇的恐怖模样和不断颤抖的身体,吓得瘫软在地。

 银锁死死咬住牙关,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她强忍着左臂内两股力量(常天威的妖力与黄皮子的阴煞)激烈冲突带来的撕裂剧痛,右手依旧稳稳地拿着药罐,用竹片挑起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药膏,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孩子清理干净的伤口边缘。

 这一次,药膏没有引起剧烈的反应。那阴煞本源被吸走,伤口只剩下普通的毒伤。墨绿色的药膏覆盖上去,带来一丝清凉,肿胀和溃烂的蔓延趋势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孩子喉咙里的“嗬嗬”声减弱,抽搐也停了下来,青紫的小脸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渐渐平稳。

 “好了…”银锁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松开按在孩子脖子上的左手。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掌心覆盖的黑鳞上,几缕尚未散尽的阴煞黑气如同小蛇般钻入鳞片缝隙,消失不见。

 她踉跄着退后两步,扶住冰冷的土墙才勉强站稳。左臂内,黄皮子的阴煞正被常天威的妖力强行吞噬、炼化,如同冰火相激,带来一波强过一波的剧痛。她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滚落。

 “谢…谢谢柳姑娘!谢谢柳大仙!”孙寡妇反应过来,扑到炕边看着呼吸平稳的孩子,喜极而泣,对着银锁连连磕头。

 “滚…带着孩子…滚…”银锁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因剧痛而微微佝偻。

 孙寡妇不敢多留,抱起孩子,千恩万谢地逃出了屋子。

 门关上,银锁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她蜷缩着身体,右手死死抓住左臂上的锁龙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达到顶点,如同两条毒蛇在撕咬搏斗!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嗬…嗬…好…好精纯的补品…”常天威冰冷而满足的意念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丝餍足的残忍,“这情劫…本座…替你应了…滋味如何?”

 银锁没有回答,只是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身体在冰冷的泥地上蜷缩成一团,无声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冷汗,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救人,便要承受这非人的痛楚和体内邪灵的贪婪。这便是情劫?她救下那孩子,可谁又能来救她?

 时间在痛苦中流逝。当体内的冲突终于缓缓平息,剧痛退去,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时,窗外已透出蒙蒙天光。

 银锁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面破铜镜前。镜中的自己,依旧半人半蛇,左眼幽绿。但仔细看去,左臂覆盖的黑鳞,颜色似乎更加幽深凝练,隐隐透出一丝暗金的光泽。而那只蛇瞳深处,除了冰冷的怨毒,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力量感。

 常天威变强了。吞噬了黄皮子的阴煞,它被锁龙针禁锢的力量,恢复了一丝。

 !银锁看着镜中的变化,仅剩的右眼眼神复杂。她抬起覆盖黑鳞的左手,指尖拂过冰凉的鳞片,拂过那根刺骨的锁龙针。

 三劫已过其二。化形劫,她

以活物精血为饲,维持着半妖之躯的平衡。情劫,她以自身为容器,承受邪灵吞噬阴煞的反噬,救下孩童性命。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凶险的——生死劫。

 这劫,何时来?以何种方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与体内这怨毒蛇灵,终究只能活一个。

 日子在死寂与等待中滑向深秋。靠山屯的山林被霜染得一片斑斓,空气里飘荡着枯叶腐烂和泥土的冷香。

 银锁体内的常天威,自吞噬了黄皮子的阴煞后,变得愈发躁动不安。锁龙针带来的剧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强度也与日俱增。那冰冷的蛇灵意志如同被囚禁太久、濒临疯狂的凶兽,时刻冲击着禁锢,传递着嗜血的渴望和对自由的极端怨念。

 “放本座出去…撕碎…撕碎一切…”

 “疼…锁龙针…该死的锁链…”

 “赵家…赵家的血脉…还没绝…”

 这些充满怨毒和杀戮的意念,日夜不停地折磨着银锁的神智。她不得不加大“镇魂膏”的剂量和毒性,将那些混合了剧毒的药膏厚厚地敷在锁龙针周围。每一次敷药,都如同在烈火中煎熬,剧烈的灼痛让她浑身痉挛,几乎昏厥,却也换来片刻虚假的安宁。

 这夜,朔风怒号,卷着枯叶和沙砾,狠狠抽打着柳家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百鬼夜哭。乌云低垂,沉甸甸地压在靠山屯上空,不见星月,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墨黑。

 银锁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被,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左臂锁龙针处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如同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的剧痛。她咬紧牙关,身体因强忍痛楚而微微颤抖。

 突然!

 “轰咔——!!!”

 一道惨白扭曲、撕裂苍穹的恐怖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浓墨般的黑夜!瞬间将整个靠山屯映照得一片死白!刺目的电光穿透破窗,将银锁惊骇的脸映得纤毫毕现!

 紧接着——

 轰隆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屋顶炸开的狂暴惊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煌煌天威,狠狠砸落!整个大地都在疯狂颤抖!土屋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灰尘!

 雷劫!而且是冲着柳家来的!

 银锁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猛地坐起!生死劫!来了!

 几乎在雷声炸响的同一瞬间——

 “嗷——!!!”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怨毒和不甘的恐怖嘶鸣,如同洪荒巨兽的咆哮,猛地从银锁体内爆发出来!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是常天威!锁龙针在雷劫天威的刺激下,封印之力骤然加强!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它的本源灵体上!同时,那煌煌天雷,对妖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和毁灭之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锁定了它这个被囚禁的怨灵!

 内外交攻!剧痛让常天威彻底疯狂!

 银锁只觉得左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恐怖力量,如同被压抑万年的火山,猛地从锁龙针钉入处爆发出来!顺着她的经脉骨骼,疯狂地冲击、撕扯着她的身体!

 “呃啊——!”银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扭曲、痉挛!覆盖左半身的黑鳞瞬间变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又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她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皮肤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随时要撑破皮肉,化作巨大的蛇躯!

 那只幽绿的蛇瞳爆射出刺目的血光!充满了疯狂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锁龙针!该死的锁龙针!给本座破——!”常天威的意念在她脑中疯狂咆哮!它集中了所有被雷劫激发的怨念和妖力,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狠狠撞向那根深深钉在银锁臂骨中的黝黑长针!

 嗡——!

 锁龙针剧烈地嗡鸣震颤起来!针身上盘绕的螭龙纹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股古老、威严、堂皇正气的封印之力死死抵住常天威的冲击!两股力量在银锁左臂内激烈交锋、碰撞!如同两股钢铁洪流在狭窄的河道里疯狂对撞!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传来!银锁的左臂臂骨,在锁龙针与常天威妖力的疯狂撕扯下,竟生生裂开了一道缝隙!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撑住!你这蝼蚁!给本座撑住!”常天威的意念带着一丝惊恐的疯狂,“雷劫落下…你我…都得灰飞烟灭!放开禁锢!让本座出去!本座自有办法抵挡天雷!”

 出去?放这怨毒滔天的蛇灵出去?靠山屯顷刻间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银锁的右眼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眼神却在极致的痛苦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清明!她死死咬住嘴唇,鲜血淋漓,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非但没有放松对锁龙针的压制,反而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如同铁箍般死死地缠绕在锁龙针上!她要加固这囚笼!哪怕同归于尽!

 !“蠢货!你想死吗?!快放开!”常天威又惊又

怒,冲击的力量更加狂暴!

 银锁的身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撕碎。她右手指甲深深抠进土炕,指节断裂也浑然不觉。意识在剧痛和两股力量的撕扯中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屋外夜空中,雷云翻滚,电蛇狂舞!第二道更加粗壮、更加狂暴、带着焚尽一切妖邪气息的紫色雷霆,如同天神的审判之矛,撕裂厚重的云层,带着毁灭一切的刺目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精准无比地朝着柳家这三间破败的土坯房,狠狠劈落!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

 被剧痛和疯狂淹没的银锁,右眼瞳孔深处,猛地爆发出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她不再试图压制常天威,反而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猛地抬起那只覆盖着滚烫黑鳞、正在妖化膨胀的左手,五指箕张,不是抵挡,而是迎向屋顶!迎向那道即将劈落的灭世紫雷!同时,她仅存的人类意识,对着体内疯狂冲击的常天威,发出了最后的、如同泣血的嘶吼:

 “常天威!你的仇!我的命!都在这里了!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扛!!!”

 这声嘶吼,如同最后的契约,带着柳家血脉的羁绊和银锁破釜沉舟的意志,狠狠撞入常天威狂暴的灵识核心!

 疯狂冲击锁龙针的常天威,意念猛地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

 轰——!!!

 那道水桶粗细、毁灭性的紫色天雷,如同咆哮的雷龙,狠狠劈穿了柳家那脆弱不堪的茅草屋顶!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整个狭小的土屋!狂暴的雷霆之力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煌煌天威,狠狠轰在了银锁那只高高举起的、覆盖着黑鳞、妖气冲天的左手之上!

 “嗷——!!!”

 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混合着蛇嘶与龙吟的恐怖嚎叫,从银锁口中和灵魂深处同时爆发!她的身体瞬间被刺目的紫色雷光吞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雷光中,银锁的左手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覆盖其上的黑鳞在紫电中寸寸崩裂、焦黑、化为飞灰!皮肉在恐怖的高温下瞬间碳化、剥落,露出底下同样被雷火灼烧得滋滋作响的森森臂骨!锁龙针深深钉在臂骨上,在雷霆的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针身上盘绕的螭龙纹饰金光暴涨到极致,随即又寸寸黯淡下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又被雷霆反复煅烧的极致痛苦,瞬间淹没了银锁!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无边的痛苦和刺目的紫光撕扯得支离破碎!

 而藏身于她体内的常天威,更是首当其冲!那煌煌天雷之力,至刚至阳,正是它这等阴邪怨灵的绝对克星!恐怖的雷霆顺着银锁的手臂,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它的本源灵体!

 “吼——!!!”

 常天威的意念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它那凝练的暗金蛇灵虚影在雷光中疯狂扭曲、挣扎!怨念被净化、妖力被击散、灵体在雷霆的灼烧下如同冰雪消融!它感受到了真正的、魂飞魄散的死亡威胁!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血契!柳家血脉!护我灵枢!”常天威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不再冲击锁龙针,反而将残存的、最核心的一点本命妖灵,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缩回银锁臂骨上那根锁龙针钉入的灵窍核心!并疯狂地引动血契之力,将柳银锁这具饱经摧残的肉身,当成了抵御天雷的最后一道屏障!

 轰隆隆——!!!

 雷霆之力在银锁体内肆虐!她的身体成了常天威与天雷交锋的战场!经脉在雷火中寸寸断裂!骨骼发出濒临粉碎的哀鸣!五脏六腑如同被巨锤反复捶打!半边的蛇鳞在雷光中片片剥落焦黑,露出底下被灼烧得皮开肉绽、甚至碳化的恐怖伤口!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超越了人类承受的极限!

 银锁的身体在雷光中剧烈地抽搐、扭曲,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她的意识早已模糊,只剩下一点顽强的、属于“柳银锁”的本能,在无边的痛苦中死死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撑住!撑过去!

 雷光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最后一丝紫色电蛇不甘地消散在空气中时,柳家的土屋已是一片狼藉。屋顶被彻底掀开一个大洞,焦黑的茅草还在冒着青烟。墙壁倒塌了大半,露出里面被雷火燎得漆黑的土坯。刺鼻的焦糊味和臭氧味弥漫在寒冷的夜风中。

 废墟中央,一片焦黑的土炕残骸上,俯卧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是柳银锁。

 她身上的衣物早已在雷火中化为飞灰,整个后背和左半边身体一片焦黑碳化,皮肉翻卷,露出底下同样焦黑的骨头,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左臂自肩部以下,连同那根锁龙针,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边缘焦黑的断口。她的头发焦枯蜷曲,脸上覆盖的黑鳞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同样被严重灼伤、皮开肉绽的皮

肤。那只幽绿的蛇瞳紧闭着,眼睑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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