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美人破(第2页)
“哐——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预想中瓷片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铁锤砸中的刹那,那看似脆弱的釉面竟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韧!巨大的反震力让徐停云虎口崩裂,铁锤脱手飞出。他踉跄后退,惊恐地望向美人瓶。
瓶身完好无损!只是在美人那光滑如凝脂的左侧脸颊上,赫然多了一道寸许长的、扭曲狰狞的裂痕!裂痕深可见胎,边缘锋利如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生生爬上了这绝世容颜!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裂痕深处,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沁出了一缕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美人流下了一行绝望的血泪!
那液体顺着瓶身冰凉的釉面蜿蜒滑落,留下一道刺目的暗红痕迹,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徐停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看着美人脸上那道流血的裂痕,又低头看看自己虎口崩裂处渗出的鲜血,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自己脸颊相同的位置炸开!仿佛那一锤,是实实在在地砸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啊——!”他捂着脸颊,发出凄厉的惨嚎,指缝间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濡湿。
6.
自那一锤之后,徐停云便彻底坠入了无间地狱。
那美人瓶上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开始蔓延。起初只是脸颊上那道血痕,几日之后,便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瓶身!美人那原本完美无瑕的面容被无数道扭曲的裂痕割裂、覆盖,变得支离破碎,如同一个被强行粘合起来的噩梦。更可怕的是,每一道裂痕深处,都在不分昼夜地、极其缓慢地渗出那种暗红粘稠的液体,沿着瓶身流下,在紫檀高几上汇聚成一滩滩半凝固的、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污渍。整个内室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与腐败气息。
徐停云彻底疯了。他不再畏惧那“噼啪”声,因为这声音已被他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日夜不停的痛苦呻吟和嘶嚎所取代。他蜷缩在离美人瓶最远的角落,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脸颊凹陷,颧骨高耸,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颜色。最骇人的是,他那张瘦削枯槁的脸上,竟也如同那瓶上美人一般,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裂痕!裂痕深红发黑,边缘翻卷着,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同样在不断地渗出暗红色的脓血!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件正在不断碎裂、渗漏的劣质瓷器。他不再进食,只是本能地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蘸取自己脸上、身上流下的脓血,踉跄着爬到那布满裂痕的美人瓶前,一遍遍、徒劳地试图将那些粘稠污秽的血浆,涂抹、填塞进瓶身的裂缝里。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补上…快补上…不能破…美人不能破…”
脓血糊满了瓶身,却丝毫不能阻止那些裂痕的蔓延,反而让整个美人瓶变得污秽不堪,如同刚从血池地狱里打捞出来。血腥味混合着皮肉腐烂的恶臭,浓烈得化不开。
7.
当老窑工鲁大壮终于撞开那扇紧闭多日、门缝里渗出浓烈恶臭的房门时,饶是他见惯了窑场生死,也骇得魂飞魄散,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内室如同屠宰场。浓得发黑的血污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地面和墙壁,凝固成厚厚一层粘腻的硬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血腥、腐肉和某种奇异甜腥的死亡气息。
那尊曾经倾倒众生的美人瓶,此刻污秽地立在紫檀高几上,通体被厚厚的、暗红发黑的血痂包裹,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无数道裂痕在血痂下狰狞盘踞,像一张张咧开的、无声大笑的嘴。
而徐停云……他就在那高几之下。
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蜷缩着,身体扭
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折叠过。皮肤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毫无生气的青灰色,上面密布着无数深可见骨的裂口,裂口边缘翻卷,如同破碎的瓷片。他的头颅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仰着,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高几上的美人瓶,嘴巴大张着,露出焦黑的牙齿,似乎还在无声地呐喊。
,!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体,连同他身上褴褛的衣衫,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类似劣质粗瓷釉的光泽!整个人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粗糙的、正在冷却凝固的瓷俑之中!而在他枯槁如爪的右手边,散落着几块沾满黑红污渍的碎瓷片——正是当初他用来砸瓶的那柄铁锤的锤头,不知何时,竟已碎裂。
鲁大壮胃里翻江倒海,连滚爬爬地逃出这人间地狱般的房间,在冰冷的院子里剧烈呕吐起来。屋内的死寂如同有形的重物,沉沉地压在整个瓷坊上空。
8.
徐记瓷坊很快换了主人。新主人嫌那内室污秽不祥,命人将里面所有东西,连同那被血污包裹的美人瓶和徐停云扭曲僵硬的尸身,一股脑儿丢进了烧瓷的窑炉深处,泼上猛火油,一把火烧了个三天三夜,只求将一切邪祟焚为灰烬。
熊熊烈火吞没了所有。灰烬清理出来时,果然什么也没剩下。
几年后,新主人翻修旧工坊。一个帮工清理后院角落堆积如山的陈年废料时,铁锹碰到一块硬物。扒开混杂着碎瓷片、烂泥和草木灰的垃圾堆,一块沾满泥污的东西露了出来。
帮工用水冲洗干净。那竟是一个未曾上釉的素坯人头!只有拳头大小,泥胎粗粝,烧制得半生不熟,呈现一种黯淡的土黄色。雕工更是极其拙劣草率,勉强能看出是个女子的轮廓,五官模糊不清,如同孩童信手的涂鸦。
然而,就在这粗陋不堪的泥塑脸颊上,却有一道异常清晰、异常深刻的裂痕。裂痕边缘锋利,仿佛被利刃狠狠劈开过。更诡异的是,在那道深深的裂痕底部,以及人头的脖颈断口处,竟浸染着几抹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刺目的暗红痕迹,如同凝固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陈旧血渍。
帮工嫌这玩意儿晦气,随手就想扔掉。工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烂泥疙瘩,丢回废料堆里得了,别占地方。”
那丑陋的、带着血痕的泥头,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噗”一声,落回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垃圾深处,溅起几点微尘,很快便被新的废料掩埋。院墙外,不知谁家孩子放起了爆竹,“噼啪”几声脆响,在空旷的午后,传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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