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鸟不畏崖 作品

第61章 【061】(第2页)

 

东宫内的马场并不算大,姜翘远远站在人群后,正期盼着傅典食等人上场,身后忽然传来尹徴的声音:“姜娘子想要典膳局赢吗?”

 

姜翘头也不回:“那当然了!”

 

尹徴想了想,说:“我很会打马球,要我帮忙吗?”

 

姜翘塞给他一把瓜子,说:“尹郎君不是内坊局的吗?”

 

“内坊局不缺人,用不上我。”尹徴把瓜子全收起来了,并没有现在吃。

 

姜翘懂了,他是想玩但是玩不成,想借着典膳局的队伍快活一下呢!

 

救命恩人都发话了,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这样,尹郎君去那边与傅典食说,他们会同意的。”她指了指路。

 

尹徴用力“嗯”了一声,欢欢喜喜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傅典食去了。

 

姜翘不懂马球,本来没想着站个好位置,但尹徴上场了,她又有点好奇,于是往前挪了挪,凑到最前排,趴在栏杆上。

 

马球比赛由两支队伍一同上场,手执长柄球槌,将木球击入对方球门为胜。

 

这木球沉重,球槌一击,若是砸了人,那可不是小事,因此许多时候马球比赛都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万幸大家都菜,菜鸡互啄不用担心受伤,观赏性差了点,但至少安全——直到尹徴上场。

 

中签与典膳局比赛的,刚巧是内坊局,双方刚上场,内坊局的人就嚷起来:“为何典膳局可以请外援?”

 

做裁判的那位给使笑眯眯道:“典膳局人手不足。”

 

内坊局的人心中嘀咕:人手不足请外援就算了,请走我们内坊局的人?这不能忍!今天非赢不可!

 

狠话在心里都说了,可惜实际行动做不到。

 

裁判一声令下,比赛开始,尹徴立刻就显露出了他的本领——他往来如风,迅疾如电,内坊局的人在他这儿完全讨不到好。

 

典膳局的庖厨们上了场就麻爪了,尹徴一个人拖着一群猪队友,竟然隐隐占据上风。

 

突然,不知是谁,力气使偏了,木球直奔着围观群众这边飞来!

 

姜翘本来全神贯注盯着尹徴,当木球朝着她袭来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就往后躲。

 

然而下一刻,尹徴单腿勾着马,半边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伸长了胳膊抡起长柄球槌——

 

“哒——”

 

木球被准确击中,被这一下打回马场内,有惊无险地擦着姜翘面前飞过!

 

这一瞬间实在是让姜翘心有余悸,扶着栏杆狠狠换了两口气,才确认自己没被高速飞来的木球砸扁了脸。

 

有尹徴这样技术高超的人在场,比赛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没一会儿,他就顺利带着典膳局的一群菜鸡,击败了内坊局。

 

内坊局的人都要哭了,他们搞不懂尹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溜去典膳局,更搞不懂他是怎样隔着那么远把球击入球门的。

 

心寒,好生心寒!内坊局众人下马,气得完全不理会一脸无辜的尹徴。

 

虽然全靠外援,但典膳局好歹赢了,没上场的人完全不知羞耻地大声呐喊,然后到出口迎接尹徴。

 

姜翘表达感激的方式就是送吃的,送很多很多好吃的,于是她把自己端着的一整盒五香瓜子全都送给了尹徴:“恭迎胜者归来!”

 

尹徴捧着盒子,憨乎乎一笑:“多谢姜娘子的礼物!方才比赛惊险,那马球可否吓到姜娘子了?”

 

球都飞到眼前了,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姜翘却说:“好在有尹郎君,多亏你又救了我一次。”

 

尹徴笑着说:“姜娘子别客气!”

 

他们俩旁若无人地交谈,非常明显地显示出了傅典食等人的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傅典食终于认清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宋如羡心善,还安慰道:“傅典食也很棒,传球很厉害呢!”

 

傅典食更痛心了。

 

他之所以传球,就是因为自己打不进对方球门,不得已把球传给尹徴啊!

 

这场马球比赛混乱但热闹,结束之后还有斗鸡比赛,但姜翘想要回典膳内局庆祝一下,就没有再观战了。

 

今日的功臣尹徴值得姜翘加个班,亲手给他做一顿饭。

 

尹徴本来还不好意思,但典膳局这群心黑的,都惦记着借尹徴的光,也蹭一口吃的,于是强行簇拥着他来到庖屋。

 

姜翘系上围裙,说:“尹郎君稍坐,很快就好!”

 

说罢,她与宋如羡配合,一刻钟时间就切配好了辅料。

 

典膳局从来不缺蒸好的米饭,姜翘就近取材,用剩米饭、鸡蛋、腊肠、毛豆仁、胡萝卜丁、玉米粒、炸脆米做了一道极其漂亮的蛋炒饭。

 

鸡蛋与挂上一层薄油的米饭微微金黄,松散的同时却一点也不干巴,各色配菜很好地起到了点缀作用,既有好卖相,又有好味道。

 

尹徴尝了一口,根本没心思想旁的,赶紧大口大口咀嚼,生怕自己慢一点,蹭饭的那群人就能把锅里的炒饭全分光了!

 

香喷喷的鸡蛋就是蛋炒饭最基础的味道,纵使配菜千好万好,也盖不过鸡蛋的柔软美味,尹徴喜滋滋地一口气吃完一整碗,才忍不住赞许道:“姜娘子这样的好手艺,天下哪里还有词汇可以形容?”

 

姜翘抓着炒锅,稍稍一颠勺,就把她给尹徴留的第二碗蛋炒饭颠到了手勺里,转头给他的碗满上。

 

“尹郎君的嘴回来了?”她调侃道。

 

尹徴愣了一下:“啊?”

 

“前阵子不还是一副不会说话的模样。”姜翘指的就是他这个救人的对她百般客气的事儿。

 

尹徴不好意思地偏头:“那不一样。”

 

说别的他不行,但夸姜翘那不是张口就来?若对方没什么值得夸的,那肯定难,但姜翘能夸的地儿可太多了,他说都说不完。

 

对普通人来说很愉快,但对澹台勉闻来说并不愉快的清明节,可算过去了。

 

次日再来上学,澹台勉闻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

 

当然,其他孩子也差不离。

 

倒也不是他们没机会打马球和斗鸡,主要是大家族的祭祖流程太长,他们这群做小辈的,一个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祖宗拜过去,甚至会希望自己死了别进祖坟,给后代省点儿心。

 

恢复了几日,扫墓后遗症过去,小朋友们终于恢复了活力。

 

但这时候又轮到姜翘自闭了。

 

她的菜地开始长杂草了。

 

种地嘛,没有杂草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地的菜长得太艰难了,在今年春天这个忽冷忽热的日子里吃了大苦,结果转头还得跟一堆破草抢养分,累都累死了。

 

没有农药的时代,除草全靠人工。

 

姜翘只拔了两天杂草,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草为什么薅了这一波长下一波?它们一天时间就能长那么多吗?

 

要是人的头发能长得这么痛快这么肆意就好了。姜翘心想。

 

但是很快,姜翘意识到,这个活似乎不该她来干。

 

东宫又不是没有花匠,那这菜地算是东宫里的植物吧?

 

所以这个活,难道不应该找尹徴来干吗?

 

这时候姜翘完全放下了使唤恩人的愧疚心,非常果断地把任务交给了尹徴。

 

尹徴却不恼:“正好春季我不忙,往后每日我都会来典膳内局,姜娘子便不必常常挂心了。”

 

看看人家这觉悟!

 

都是皇宫打工人,尹徴同事不惧加班,任劳任怨,这是一种怎样的美德啊!

 

于是姜翘在心中小小地拾起了一瞬的愧疚——又在看见尹徴拔草又准又快之后消失殆尽。

 

农历三月初七,皇后亲蚕结束,澹台勉闻想念阿娘,当晚进宫了。

 

姜翘听说他们一家子团聚,估摸着澹台晏河并没有忙到宵衣旰食的地步,心中愈发疑惑。

 

谢小公爷已经回京一个月了,她把那封信埋到亓蒙山牧场也快一个月了,怎么皇帝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明日朝食要当值的姜翘睡不着,到典膳内局的前院晒月光,心中郁闷。

 

照理说,不管谢长乐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皇帝应该都会派人查亓蒙山牧场吧?

 

既然如此,他怎么还没把亓蒙山牧场翻个底儿朝天?

 

姜翘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皇帝不能查。

 

这个现实让她备受打击。

 

本以为把信埋在姜翠城的坟包里,就能万无一失,谁承想,她竟白折腾了。

 

这样一来,姜翘又开始纠结要不要直接把信给皇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不致命的事儿,就是让她很有危机感。

 

正烦恼着,房檐上一阵声响,尹徴敲了敲瓦片,问道:“姜娘子有什么愁事吗?”

 

姜翘单手拄着头:“尹郎君又有酒了?”

 

“今日没有,”尹徴坐正,“我闲来无事,四处逛逛,恰好看见姜娘子面色忧愁。”

 

姜翘苦笑:“区区小事,只是有些失眠。”

 

尹徴跳下房檐,说:“不如做点什么事,累了就睡得下了。”

 

“哦?尹郎君觉得做些什么好?”

 

“我们来除草吧!”

 

说干就干,俩人在菜地附近挂了一盏油灯,然后一头扎进地里,吭哧吭哧开始拔草。

 

天气渐渐暖起来了,姜翘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人一旦劳动起来,烦恼也就都搁在一边了。

 

只是姜翘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除草难道不是尹徴的活吗?

 

说什么“累了就睡得下了”,你小子最好不是在骗我来当免费劳动力!——这会儿姜翘又把自己那一丁点儿愧疚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