鸷鸟不畏崖 作品

第77章 【077】(第2页)

 

尹徴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把人押进了私牢,三下五除二地绑到了刑架上。

 

“就是你昨天想杀姜翘的?”尹徴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用锃亮的眼睛盯着他。

 

宁不言当即甩锅:“是我主子派我来的。”

 

尹徴微微眯眼:“但你似乎不是很想认这个主子了。”

 

“是是是,我本来也不是他什么人。”宁不言嬉皮笑脸道。

 

尹徴垂目:“你是为了你的腿脚?”

 

“镇武王英明!若不是为了给自个儿一条活路,我哪愿意受这个气?您就说吧,他一个廉升官员的儿子,逞什么威风?还让我给他扇扇子……我呸!”宁不言越说越愤慨,说得跟真的似的。

 

尹徴却觉得他油嘴滑舌,看似随口透露了主子的身份,但只字不提京中的叛徒。

 

之前那些受到蛊虫控制的内鬼,不知道京中叛徒,这是合理的,但面前这个人不知道,那就不是很有说服力了。

 

“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还有你主子的信息,你们的目的,还有……何日发兵,”尹徴不急不缓地说,“你若是老实,我不动你。”

 

宁不言嘴皮子利索,赶紧交代:“我叫宁不言,渔乡孟族人,之前伤了脚才跟了现在的主子。主子叫什么,我并不知晓,但他是洪家的小辈,负责在京城了解动向,配合叛乱的进行。我与主子并不算交心,因此发兵时间难以知晓。”

 

尹徴点点头,没有质疑他说的话,而是淡淡地说:“你这跛脚不算严重,宫中的人来治,不过是时间问题。”

 

宁不言眼睛一亮,立刻改口:“你要知道洪贼的什么事情?尽管问,我知无不言!就是……就是这个脚伤,真的能治好?事情结束后,我能回渔乡吗?”

 

“前提是你真的知无不言。”尹徴意味深长地笑笑,拿来纸笔,开始提问。

 

他不会信任这个能轻易倒戈的人,但总要先给人家一个甜枣嘛,先撬开一个口子,剩下的会好办许多。

 

私牢潮湿昏暗,尹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宁不言还被关着,他招供的内容也放在私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帝了。

 

稍稍伸了个懒腰,松一松筋骨,尹徴又翻墙回了东宫,趁着天才破晓,赶往典膳内局。

 

今儿是姜翘当值,她正坐在胡床上筛稻壳。

 

炉灶上的粥正“咕嘟咕嘟”地响着,与筛稻壳的声音形成间隔,好像是乐曲的鼓声。

 

尹徴这次没翻墙,而是从正门走进来,叉手道:“姜娘子早!”

 

姜翘擡头,道:“尹郎君早!”

 

顿了顿,她又问:“尹郎君看起来很疲惫,怎么了?”

 

“无妨,”尹徴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今日没看到日出,蛮遗憾的。”

 

姜翘筛完稻壳,把米装回袋子里,又洗了手,才去看灶上煲的粥,“早晨多云,今天看不着日出。”

 

尹徴却说:“今日看不见,明日也能看见。”

 

姜翘一怔,觉得他所说的“明日”,似乎有所指代。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尹徴的对话有可能被监视到。

 

但是她又莫名感到周遭轻快,仿佛黏糊糊的、尖锐的视线,已经消失了。

 

走了吗?这么快就撤了?

 

她跟皇帝说不上话,又不知晓皇帝的计划,因此无法得知昨天发生了什么。

 

倒是谢灵誉还没跟皇帝见面,皇帝就为她做出了合适的安排,可见皇帝掌握信息并不比她这个当事人慢多少。

 

尹徴看到她有片刻的失神,并没有急着把宁不言的事情告诉她。

 

差点在西市惨遭毒手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个心理阴影,他怕现在说了,会让她加重对这件事的印象。

 

锅里飘出浓郁的米香,白米已经完全煮到开花,此时的粘稠程度刚刚好。

 

姜翘揭开锅盖,一边盛粥一边道:“尹郎君要尝尝吗?”

 

“多谢姜娘子!”尹徴重重点头,然后立刻打了井水,到一边去洗漱。

 

这样的粥,吃的就是米香,最不该用多余的辅料来影响它的味道了。

 

南边的水稻下来了,宫里现在吃的都是新米,远比陈米更香。

 

田假以前,姜翘腌制的糖蒜和芥菜疙瘩也好了,最近吃的不多,现在吃白粥,用咸菜来配是刚刚好的。

 

芥菜疙瘩被姜翘切成薄片,颜色虽然不大好看,闻着也觉得齁咸,但用来就白粥,咸淡一下子就合适了。

 

尹徴洗漱完,率先用一片咸菜在粥碗里搅和了一下,而后用咸菜片带起一大口米粥。

 

仔细品尝,水分充足的咸菜与白粥相得益彰,咸味可以充分融入粥里,但是完全不会破坏米香。

 

大米的米脂很润,这粥喝着是香甜香甜的,倒是比米饭的口感还要好些呢!

 

再尝糖蒜,稍稍一挤,蒜瓣就脱离了重重叠叠的蒜皮,表面那一层似乎已经有些半透明了,琥珀色的蒜瓣一抿就碎,开胃的酸甜让人食指大动,空嘴吃也不觉得口味太重呢!

 

尹徴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粥,把姜翘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姜翘把锅盖盖好,道:“尹郎君能说会道,不知是夸谁练出来的?”

 

尹徴挠挠头:“我从小跟着我阿姐习武,她要听我夸她,才肯教我,于是我三岁便会用不重样的话来夸人了。”

 

姜翘点头。

 

得到新信息,尹徴有姐姐,姐姐善武。

 

不过她对世家子弟的了解有限,这点儿信息无法让她猜出尹徴的具体身份。

 

过会儿,其他庖厨也陆续来做朝食了。

 

姜翘与尹徴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就离开了。

 

傅典食看着尹徴的背影,“啧”了一声:“他怎么不翻墙了呢?”

 

“不翻墙还不好啊?有时候墙上面突然冒出个脑袋,真怪吓人的。”姜翘笑说。

 

傅典食问道:“你会被吓到啊?”

 

“啊,是啊。”姜翘道。

 

傅典食瘪着嘴巴,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白。

 

这不就是为了你才没翻墙吗?什么木头娘子!——单身三十多年的傅典食在别人的感情上头头是道。

 

孩子们过来吃了朝食后,第一节 课就是劳动课。

 

打扫卫生之类的劳动,他们已经学过了,像做饭这样难的,可以说得上是将来考试最大的坎儿了。

 

姜翘并不为难大家,从最简单的开始。

 

“今天我们不需要动手炒菜,只需要学会打鸡蛋和切葱花,大家跟着我一步一步来。”

 

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颗洗干净的鸡蛋,姜翘示范道:“鸡蛋是个椭圆形,我们把较长的侧面对着桌边敲一敲,力度可以由轻及重,一点一点尝试。”

 

劲儿大的孩子,这一敲就直接碎了一颗蛋,流了满手蛋黄,但谨慎的孩子连个坑也没磕出来,正一点一点地增加力度。

 

姜翘从左至右,依次握着孩子的手,带着大家感受了一番适中的力度,而后道:“接下来,拇指放在磕出来的坑上,向两边用力掰。注意,拇指不需要往坑的方向戳,同时不必扭转手腕,不必让拇指处于正上方。”

 

邱岁卿很快就掰开了第一颗鸡蛋,准确地落入了碗中。

 

旁边的言风裳一激动,手里的鸡蛋虽然掰开了,但也掉了不少碎蛋壳,正狼狈地往外捞。

 

生鸡蛋滑溜溜,徒手很难准确抓住碎蛋壳。

 

姜翘看其他人也有掉蛋壳,便示范道:“如果碎蛋壳掉在了鸡蛋里,我们可以用干净的蛋壳去捞起来,这样会容易很多。”

 

言风裳照做,果然一下子就把她怎么也捉不住的碎蛋壳捞起来了。

 

“现在我们重复方才的步骤,再尝试打一颗鸡蛋吧!”姜翘说。

 

澹台勉闻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胡品高,把自己的第二个鸡蛋打完,然后学着姜翘的样子,带着他再次体会了敲鸡蛋的力度。

 

胡品高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领悟能力,就连力气大的梁劲松都找到感觉了,但他还是敲一个碎一个。

 

好在澹台勉闻帮了他,他终于又打出了一颗鸡蛋。

 

姜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双筷子:“现在我们要把鸡蛋搅散,两根筷子叉开一点距离,然后竖着画圆,将鸡蛋挑起,这样一来。鸡蛋很快就会均匀。”

 

筷子撞击碗的声音很清脆,饶是姜翘放慢了动作,孩子们依然看花了眼。

 

这对小朋友来说,简直是看戏法,怎么就一眨眼的工夫,鸡蛋就被搅匀了呢?

 

姜翘依然逐个握着孩子的手,教会他们发力方式和筷子的运动轨迹。

 

可惜这一次就不像敲鸡蛋一样顺利了。

 

他们连吃饭不掉菜都是几个月以前才做到的呢,只能说是会用筷子,这么复杂的技巧,真的太为难了。

 

姜翘想了想,说:“这样吧,大家搅好了鸡蛋,可以选一道你喜欢的鸡蛋相关的菜,我单独做给每个人吃。”

 

这种人人有份的奖励非常好用,孩子们本来都动了知难而退的心思了,现在忽然又觉得,自己兴许还能再试试。

 

“搅和鸡蛋的时候呢,可以稍稍用一点力,让鸡蛋内部充分搅入空气,这样鸡蛋会更蓬松。”姜翘说着,一手叉腰,一手快速地搅和着自己碗里的鸡蛋。

 

澹台勉闻看见言风裳稍显不适应,不禁勾了勾唇角,然后学着姜翘的模样,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鸡蛋搅和好了。

 

他打手语:我第一个完成!

 

言风裳沉默。

 

她怎么感觉,某个小太子是考试考不过她,便想跟她在这种事情上较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