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冥瞳 作品

第442章 盐泽咸寂(第2页)

 他突然吹了声口哨,声音在盐滩上回荡。远处的盐工们听到哨声,有的抬起头,有的手指动了动——这是盐工们祖辈传下的号子,以前晒盐时,一吹哨,就知道该起盐堆了。

 “找死!”咸盐老怪见盐工们有苏醒的迹象,盐晶拐杖指向李二牛,拐杖头射出道白光,直扑他面门——是用死盐炼的“盐寂箭”,挨上就会浑身发僵,连眼皮都抬不动。

 拓跋晴儿的原初厨刃突然出鞘,刃光裹着初心焰的暖意,劈在盐寂箭上,白光“啪”地碎成无数盐粒,落在地上,竟慢慢融化了。“你的盐,镇不住活人的气!”

 “活人的气?”咸盐老怪冷笑,“活着就要出汗,出汗就要受累,累了就要抱怨,不如像这死盐一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多好。”

 他突然扯开灰布褂子,露出满背的疤痕——是年轻时晒盐被晒伤、采盐被盐晶划破的印记,可那些疤痕都泛着死白,没有一丝血色,“我年轻时晒了三十年盐,背都晒脱了皮,可换来啥?还不是穷得叮当响!这咸,就是罪!”

 “你错了!”老盐工突然喊道,他捡起块盐晶,往自己胳膊上一划,渗出点血珠,混着刚流出的汗,在盐滩上滴出个小小的咸点,“这疤不是罪,是念想!我儿子看我背疼,偷偷学按摩,他的手糙得像盐晶,可按在我背上,比啥药都管用!”

 他的话像颗石子,投进盐工们心里。一个年轻盐工突然扔掉手里的白盐,往盐滩上一跪,用手刨开盐粒,露出下面的卤水——卤水虽然淡,却带着丝微弱的咸,“我想起我媳妇了!她总说我晒的盐最咸,腌的咸菜能下三碗饭,她等我晒够了盐,就跟我回家盖房子……”

 越来越多的盐工站起来,有的往盐湖里跳,用身体搅动卤水;有的捡起盐耙,在盐滩上划出“咸”字;他们的额头开始冒汗,汗珠掉在盐粒上,真的结出了亮晶晶的盐——带着生气的咸。

 “不……不可能……”咸盐老怪看着这一切,盐晶拐杖开始发抖,“咸是苦的!是累的!你们该恨它才对!”

 “恨?”陈浩天走到他面前,传承勺上的初心焰轻轻碰了碰他的疤痕,“我们恨的是白受累,不是累本身。汗里的咸,是咱自己挣的,比啥都金贵。”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疤痕——是小时候帮老爹劈柴,被斧头划的,那时候流的汗混着血,咸得发疼,可老爹说“男孩子,没几道疤不像样”。

 “你看。”陈浩天指着疤痕,“这疤里的咸,是我自己的,谁也抢不走。你把咸当成罪,是因为你忘了,累过之后的舒坦,比啥都甜。”

 初心焰的暖意钻进咸盐老怪的身体,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背上传来火烧火燎的疼——那是三十年盐滩晒出的疼,带着汗的咸,竟让他心里泛起股久违的热。

 “我想起了……”咸盐老怪的眼泪掉下来,落在盐滩上,结出颗带着咸味的盐粒,“我娘临死前,攥着我晒的第一袋盐,说‘这盐里有你的汗,比金子值钱’……”

 他的盐晶拐杖“当啷”掉在地上,盐寂雾像潮水般退去,盐湖的卤水重新泛起琥珀色的光,岸边的盐晶也恢复了亮泽。咸盐老怪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颗亮晶晶的盐粒,落在老盐工手里。

 老盐工握紧盐粒,突然喊道:“开工喽!晒盐去!”

 盐工们纷纷拿起盐耙、盐筐,走向盐湖。号子声重新在盐滩上响起,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咸,像首沉甸甸的歌。钱多多带着酸浆村的少年和寒水镇的丫头,帮着扶起瘫倒的盐工,递上带着咸香的干粮。

 陈浩天走到盐湖中央的盐岛,咸源泉的泉眼就在这里,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涌出的泉水带着股鲜咸,溅在脸上,像带着劲儿的巴掌。

 “咸源泉守住了。”“汐”的水雾轻纱拂过泉眼,泉水更旺了,“盐泽的咸,活过来了。”

 陈浩天望着盐滩上忙碌的身影,突然明白“咸”的意义——不是单纯的味觉,是劳动的勋章,是“我为自己挣过”的骄傲。就像盐工们说的,汗里的咸,是骨头里的钙,没了这钙,人就站不直。

 远处的沙丘上,“识”的竹简飞了过来,上面新添了几行字:“归元宗七子,已除其四。剩下的‘鲜尸客’、‘香婆婆’、‘淡味仙师’,正在仙界边境集结,似在筹备某项仪式。”

 “仙界边境……”陈浩天握紧传承勺,初心焰在勺底跳动,映着盐滩上的盐粒,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的星。

 看来,人界的账快算完了,接下来

,该去仙界讨个说法了。

 盐工们的号子声越来越响,混着风声、水声,像在为他们壮行。陈浩天回头望了眼热闹的盐滩,突然笑了——不管是人界还是仙界,只要还有人肯流带咸的汗,肯守着心里的味,这秩序,就总有立住的那天。

 锅里的水,还在烧。这一次,他们要煮的,是带着汗味的咸。而仙界的归元宗总坛里,无妄仙尊看着水镜里重新泛起咸光的盐泽,指尖的平心丹雏形又凝实了几分。

 “咸、苦、辣、酸……”他喃喃道,眼角的灰痣泛着冷光,“就差最后一味了。”

 水镜里,映出片开满奇花异草的山谷,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香——那是“香婆婆”所在的“百香谷”,也是人界“香”味的源头。

 香婆婆,又会用怎样的手段,去“淡”化那份香呢?陈浩天不知道,但他知道,秩序宗的脚步,不会停。

 塔内,新加入的盐工们正教大家晒盐,汗水混着盐粒,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秩序”二字。陈浩天看着那两个字,突然觉得,这两个字的分量,比盐滩上的盐山还重。

 毕竟,这世上最该守住的,从来都是人心里的那点“劲”——不管是辣的烈,苦的韧,酸的念,还是咸的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