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de风 作品

第327章 灯不灭

安全屋的灯灭了七分钟又二十三秒。

 

黑暗里柳思思的呼吸声突然顿住,我听见订书钉崩开的轻响——她终于扯下了病理报告的封皮。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泛白的指节,那些被红笔圈住的异常脑电波数据正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像一串被扯断的珍珠。

 

\"思思。\"我摸黑碰了碰她搁在桌沿的手背,薄荷糖的凉意还残留在舌头上,\"明天你去交报告,他们会退回来。\"

 

她的手指在我掌心里颤了颤:\"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周我跟着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进了市政大楼。\"我盯着窗外那辆始终没开走的黑车,尾灯的红光在玻璃上投下血点,\"他在七楼敲开了卫生局王主任的门,手里拿的文件夹封皮,和你病理报告上的'心理健康工程'烫金logo一模一样。\"

 

柳思思突然抽回手。

 

我听见纸张摩擦的窸窣,等灯重新亮起时,她正把最后一页报告塞进碎纸机。

 

碎纸刀咬合的声音像极了某种吞咽,她盯着滚动的纸屑,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主任今早给我发了消息,说下午三点去他办公室取退件。\"

 

我喉咙发紧。

 

凌晨四点,柳思思离开安全屋时,怀里多了个银色的离线硬盘——她趁碎纸机吞报告时,用指甲盖大小的拷贝器贴了三秒。

 

黑车跟着她转过街角时,我数到了第三辆同款车型,车牌都是连号。

 

\"他们盯的不是报告。\"韩东突然从电脑前直起身子,他的屏幕上跳动着全市交通监控的数据流,\"是她。或者说,是所有发现异常的人。\"

 

林若兮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她的黑色风衣下摆沾着星点泥渍——显然刚从某个秘密联络点赶回来。\"我联系了三个'心理健康工程'的前学员。\"她转过身,手机屏幕亮着,是段模糊的录音,\"他们都说课程里有'引导冥想'环节,结束后会忘记当天的具体对话,只记得'老师说这样很安全'。\"

 

安全屋的挂钟敲响八点。

 

柳思思的电话在九点十七分打进来,她的声音比昨夜更冷:\"主任把报告摔在我脸上,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脑电波异常与课程有关'。\"背景音里传来茶水杯被碰倒的脆响,\"他最后说......说如果我继续查,下个月的职称评定名额就给张副主任。\"

 

我捏着薄荷糖盒的手青筋凸起。

 

废弃印刷厂的铁门在十点零五分被推开。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来时,柳思思抱着硬盘站在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解剖刀——刀鞘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骨屑。

 

韩东扛着笔记本电脑跟在她身后,背包里露出半截路由器天线;林若兮则倚着门框,指尖转着枚银色u盘,上面刻着\"自由灯塔\"四个小字。

 

\"我们不能等官方查了。\"我把从市政大楼偷拍到的\"心理健康工程\"立项文件拍在积灰的机器上,照片里\"合作机构:星芒心理\"的红章刺得人眼睛疼,\"他们用体制做壳,我们就用体制外的壳敲碎它。\"

 

韩东的手指已经按上键盘:\"匿名举报平台我写了三版,现在需要的是——\"

 

\"医学背书。\"柳思思把硬盘推过来,金属表面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我整理了二十七个异常病例,每个都标了时间线和接触'星芒课程'的节点。\"

 

林若兮的u盘\"咔嗒\"插进电脑:\"我有五十二份匿名联络名单,其中十七人明确表示愿意作证。\"

 

我摸出手机,打开预先写好的文档。

 

屏幕蓝光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风声:\"我写了篇《当冥想成为枷锁》,用三个案例推演'声音诱导+心理暗示+社会孤立'的控制模型。不点名,但细节够他们对号入座。\"

 

印刷厂的破窗户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立项文件哗哗翻页。

 

韩东的电脑弹出提示音——平台测试版上线了。

 

林若兮的手机开始震动,一条接一条的私信涌进来,最上面那条写着:\"我妈参加'星芒'后,总说'老师说家里有监控',可我们根本没装......\"

 

柳思思突然笑了,她的白大褂在风里鼓得像面旗:\"发吧。\"

 

文章是在下午三点十七分发的。

 

最初两小时只有三百次转发,我盯着后台数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直到四点零五分,一条转发评论突然被顶上热门:\"这不就是我表姐参加的'心灵成长营'?她现在连离婚协议都不敢签,说'老师说离婚会遭天谴'!\"

 

评论区开始炸锅。

 

五点十七分,林若兮的手机响了二十七次。

 

她筛选出六个证人,视频里的女孩裹着连帽衫,眼睛肿得像核桃:\"他们让我们每天听白噪音冥想,说'这是清除负面情绪'......可后来我发现,只要不听,就会头疼得撞墙。\"

 

韩东突然吹了声口哨。

 

他的屏幕上,平台注册量正以每分钟三十人的速度飙升,地图标记像星星一样在全国亮起。

 

柳思思凑过去,指尖划过代表\"异常病例\"的红点,轻声说:\"比我统计的多了一倍。\"

 

夜色漫进印刷厂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条匿名短信,没有字,只有段录音。

 

电流杂音里,传来个沙哑的男声:\"年轻人,灯太亮会刺瞎眼的。\"

 

我抬头。

 

窗外的电线杆上,原本坏了半个月的路灯突然亮了。

 

冷白的光里,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泥浆糊得严严实实。

 

柳思思的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

 

韩东的键盘声停了。

 

林若兮的手指按在u盘上,指节发白。

 

风卷着碎纸片从窗口钻进来,擦过我发烫的脸。

 

那些纸片上还留着病理报告的残章,在半空打着旋儿,像一群不肯安息的蝴蝶。

 

我摸出最后一颗薄荷糖含进嘴里。

 

辛辣的凉意漫过喉咙时,我听见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很轻,却像滚雷。

 

凌晨三点,楼道的声控灯坏了。

 

我摸黑掏钥匙时,鞋尖突然碰到一个黏糊糊的东西。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后槽牙猛地一咬——那是只死麻雀,羽毛上沾着暗褐色的血,爪子上系着一张便签纸,墨迹还没干透,上面写着:“看不清的路,就别走了。”

 

“丁哥!”楼上突然传来韩东的喊叫声。

 

他套着印着“黑客帝国”字样的睡衣冲下来,眼镜歪在鼻梁上。

 

“我刚查了楼道监控,半小时前有个穿黑外套的人,在你门口蹲了不到十秒——”看到死鸟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动了动,接着说道,“车牌我截到了,是假牌,但车牌框的纹路……”他掏出手机,相册里并排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死鸟,另一张是前晚在安全屋外接应柳思思的黑车,金属车牌框边缘都刻着细若游丝的星芒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