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77章 嫁妆的冤魂执念

民国二十三年的梅雨季,锁龙镇被泡在黏腻的水汽里。青石板路渗着黑绿色的苔,踩上去能听见“滋啦”的声响,像什么东西在底下磨牙。李承道背着个磨破边角的帆布包,踩着一双露出脚趾的布鞋,鞋底的烂泥甩在月白色道袍下摆上,晕出一朵朵灰黑色的花。 “师父,顾家真会给五块大洋?”林婉儿攥着黄铜镇魂铃,铃身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她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发尾系着红绳,可那双眼睛亮得过分,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帆布包在她肩上晃悠,里面装着桃木剑和一叠黄符,符纸边缘已经被湿气洇得发卷。

 李承道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含糊不清地嘟囔:“顾家是锁龙镇的土皇帝,别说五块,五十块也拿得出来。”他左眼突然跳了跳,那是只比右眼颜色浅三分的眸子,瞳仁边缘泛着淡淡的青,“就是这镇子……邪性得很。”

 话音刚落,一阵腥甜的风从巷口卷过来,混着胭脂和腐肉的气味。林婉儿猛地攥紧镇魂铃,铃铛没响,可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却“嗡”地颤了颤——那是她娘留的,据说能避邪。

 “在那边!”几个穿短打的汉子从前面岔路冲出来,为首的是个戴铜帽的警员,帽檐下的脸白得像纸。他看见李承道师徒,突然扯开嗓子喊:“顾二少爷死了!在绣楼!被红绸子勒死的!”

 李承道的薄荷糖“啪”地掉在地上。他扯了把林婉儿,两人跟着人群往镇东头跑。顾家老宅的朱漆大门敞着,门环上的铜狮子被摸得发亮,可此刻狮子眼里像是渗着血,在阴雨天里泛着诡异的光。

 绣楼在老宅最深处,爬满爬山虎的木楼梯踩上去“吱呀”响,像是随时会散架。二楼的雕花窗棂敞开着,风卷着雨丝灌进来,把屋里的血腥味吹得老远。林婉儿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看见横梁上悬着一缕红绸,红得发黑,末端还滴着水,落在青灰色地砖上,晕出小小的血圈。

 “都别动!”赵阳举着枪,枪管上还沾着泥水。他穿件藏青色警服,领口的风纪扣系得死紧,可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看见李承道师徒,他眉头拧成个疙瘩:“你们是干什么的?”

 “游方道士,顾家请来看风水的。”李承道掏出张皱巴巴的黄符,在赵阳眼前晃了晃,“听说出了人命?我看这屋里阴气重得很,怕是不干净。”

 赵阳冷笑一声,枪口往地上指了指。那里躺着个穿锦缎马褂的男人,脸朝下趴着,后脑勺的头发被血黏成一绺绺。最瘆人的是他脖子上缠着的红绸,那料子摸着滑腻,边缘绣着金线,此刻却深深勒进肉里,红绸缝隙间渗着黑血,像条吃饱了的蛇。

 “把他翻过来。”赵阳对旁边的警员说。两个警员哆哆嗦嗦地伸手,刚把尸体翻过来,其中一个突然“哇”地吐了——死者双眼圆睁,眼球上蒙着层白膜,舌头伸得老长,舌尖咬出了血,嘴角却咧着,像是在笑。

 林婉儿的镇魂铃突然“叮铃”响了一声。她蹲下身,目光掠过死者紧攥的拳头。那是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可指缝里嵌着些焦黑的纸片。她刚要伸手去碰,赵阳的枪突然指着她的鼻尖:“别破坏现场!”

 “赵警官,”林婉儿没抬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你看他怀里。”

 赵阳这才注意到,死者怀里鼓鼓囊囊的。他示意警员小心地掏出来,是半张烧焦的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墨迹被血浸透,却依然能看清——“赤金手镯一对”“苏绣嫁衣三件”“翡翠耳环一副”。最底下还有个落款,被烧得只剩个“秀”字。

 “是嫁妆清单!”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声音发颤,“是嫁妆鬼!一定是阿秀回来了!”

 这话像颗火星扔进了干草堆。人群瞬间炸开,有人开始往后退,踩翻了楼梯口的花盆,陶片碎了一地,露出里面发黑的土。林婉儿趁机凑近尸体,镇魂铃又响了,这次声音更急,铃声震得她手心发麻。她瞥见死者颈后的红绸内侧,绣着朵极小的缠枝莲,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刺绣的人绣的。

 “都闭嘴!”赵阳朝天放了一枪,枪声在雨里散得慢,惊飞了檐下的几只蝙蝠。他走到窗边,指着紧闭的木窗:“门窗都是反锁的,从里面插了栓,凶手怎么出去?”他又踢了踢墙角,几粒生锈的铜钱滚了出来,钱眼周围绿得流脓,“这是什么?”

 “是压箱钱。”李承道突然开口,他左眼的青色更重了,像是蒙了层雾,“二十年前,阿秀嫁进顾家时,嫁妆箱子底下铺了一百枚铜钱,说是讨个‘百年好合’的彩头。”他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铜钱,指尖立刻沾了层青黑色的粉末,“这钱埋在土里很久了,上面的锈……是人血养出来的。”

 赵阳的脸更白了:“妖言惑众!我看是有人故意模仿传说作案!”他转向顾家的管家,“顾老夫人呢?让她来认认这清单!”

 管家是个干瘦的老头,穿件藏青长衫,领口别着块玉佩。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被赵阳推了一把,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夫人在祠堂祈福,我这就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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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明轩扶着个穿黑绸衫的老妇人走上来,老妇人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支翡翠簪子,可脸色比纸还白,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拐杖头的珍珠在阴雨天里泛着冷光。 “娘!”顾明轩喊了一声,声音文弱,像个书生。他穿件月白长衫,袖口绣着竹叶,可右手食指上有个新鲜的伤口,用白布缠着,渗出血迹。“您怎么来了?这儿晦气……”

 顾老夫人没理他,拐杖“笃笃”地敲着地砖,径直走到尸体旁。她瞥了眼那张清单,突然浑身一颤,龙头拐杖“哐当”掉在地上,珍珠滚了出来,在血水里打着转。“是她……是她回来了……”老妇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红绸子……清单……她要索命啊!”

 林婉儿注意到,顾老夫人的黑绸衫袖口,绣着朵和红绸上一样的缠枝莲,只是针脚更细密,颜色更深,像是用陈年的血染的。

 “老夫人,您认识这红绸?”赵阳追问。

 顾老夫人突然发疯似的扑向墙角的一个红木柜子,那柜子雕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铜锁上锈迹斑斑。她用尽力气去推,柜子“嘎吱”响了一声,露出后面的墙。墙上挂着块牌匾,写着“百年好合”,可牌匾右下角有个洞,像是被什么东西蛀空了。

 “烧了它!快烧了它!”顾老夫人抓过旁边警员手里的火把,就要往柜子上扔。李承道突然冲过去,一把夺过火把:“这柜子不能烧!”他左眼死死盯着柜子,瞳孔里映出淡淡的黑气,“里面有东西!”

 赵阳刚要呵斥,柜子突然自己“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股腐朽的胭脂香飘出来,和刚才巷口的味道一模一样。林婉儿的镇魂铃响得几乎要裂开,她看见缝里闪过一抹红,像是有人在里面眨了眨眼。

 “阿秀……”顾老夫人瘫坐在地上,指着柜子,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我没拿你的嫁妆……真的没拿……”

 顾明轩赶紧去扶她,可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林婉儿看见他长衫下摆沾着些黄色的粉末,和她包里的符纸颜色一样。而他缠着白布的手指,正悄悄往袖口里缩。

 “谁是阿秀?”赵阳终于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管家颤巍巍地开口:“二十年前,阿秀是……是顾家的二少奶奶。新婚那天,她的嫁妆被老夫人锁进了库房,说是……说是先替她保管。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发现她在这绣楼里……悬梁自尽了,用的就是条红绸子……”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死法……和二少爷一模一样。”

 雨突然下大了,砸在窗棂上“噼里啪啦”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拍窗户。柜子的缝开得更大了,里面的胭脂香越来越浓,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林婉儿的镇魂铃“啪”地裂开条缝。她看见缝里,真的有一角红绸飘了出来,那颜色比地上的红绸更鲜,像是刚染的血。而红绸旁边,似乎有只手,指甲涂着鲜红的胭脂,正慢慢往外伸……

 赵阳举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顾明轩扶着顾老夫人往后退,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铜钱,发出“叮铃”的轻响。林婉儿攥着裂开的镇魂铃,突然发现,顾明轩刚才站过的地方,地砖上有个淡淡的鞋印,印子里沾着点黄色的粉末——和他袖口的一模一样。

 “师父,”林婉儿低声说,声音压在雨声里,“那符纸是我们的。”

 李承道没回头,左眼的青光更盛了。他盯着柜子,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二十年前的债,该还了。”

 话音刚落,柜子“哐当”一声全开了。里面没有红绸,没有手,只有一堆腐朽的衣物,在风里打着转。可那股胭脂香,却突然变得浓烈,像是有无数双涂着胭脂的手,正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抓向每个人的脖子。

 顾老夫人的尖叫刺破雨幕,顾明轩的脸白如纸,赵阳的枪在手里抖得像筛糠。林婉儿看着李承道的侧脸,他左眼的青光里,似乎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红嫁衣,梳着发髻,正对着他们,缓缓地笑。

 雨还在下,绣楼里的血腥味和胭脂香缠在一起,像一条无形的红绸,正慢慢勒紧每个人的脖子。而墙角的铜钱,在血水里轻轻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数着,下一个该轮到谁。

 顾家的灯笼在雨里浮着,像一只只充血的眼。顾老夫人被扶回正房后,就再没出过门,只让管家传话,说要李承道师徒今晚留在老宅,明晚子时开坛驱鬼。赵阳本想封了绣楼,却被顾明轩拦住——“家母说,要留着现场给道长作法,不能动。”

 “我看他是心里有鬼。”林婉儿蹲在祠堂门槛上,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香灰。祠堂里供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牌位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镇魂铃裂了道缝,她用红绳缠了几圈,此刻正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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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道在翻供桌下的暗格,手指在积灰的木板上摸索。“顾明轩那小子有问题。”他左眼的青光淡了些,却依旧透着诡异,“他食指的伤口是新的,像是被纸割的——符纸边缘最锋利。”他突然停下手,从暗格里掏出个黄纸包,纸包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你看这是什么?” 林婉儿凑过去,刚要碰,纸包突然“滋啦”一声冒出青烟。她赶紧缩回手,只见纸包里掉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散发着杏仁的苦香。“是牵机引。”她认得这味毒,师父的《毒经》里画过,“能让人肌肉抽搐,死状像被勒住脖子。”

 “十年前第三位新娘,就是死在这味毒上。”李承道把药丸包回去,塞进怀里,“顾明轩的远房表亲,当年是镇上的郎中,最会配这东西。”他突然压低声音,“刚才在绣楼,你注意到顾老夫人的袖口没?”

 “缠枝莲。”林婉儿点头,“和红绸上的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她想起刚才路过花园时,看见假山上爬着株枯了的缠枝莲,藤蔓紧紧勒着块石头,石头上有个模糊的“秀”字,“阿秀的名字里带‘秀’,会不会那莲花是她绣的?”

 雨突然停了。祠堂外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走。林婉儿抓起地上的桃木剑,剑柄的纹路硌得手心发麻。李承道吹灭了烛火,两人躲在供桌后面,透过牌位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青石板上,亮得像涂了层油。哑仆阿忠正拖着个麻袋往祠堂后面走,麻袋在地上蹭出“刺啦”的声响,边缘渗着黑红色的液体,在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短褂,后背佝偻着,像只被雨打湿的虾。

 “跟上。”李承道拽了把林婉儿,两人踮着脚跟在后面。祠堂后面是片荒园,杂草长得比人高,草叶上的水珠打湿了裤脚,冰凉刺骨。阿忠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那棵槐树的树干上缠着圈红绸,红得发黑,像是用血染的。

 阿忠放下麻袋,从怀里掏出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开始挖坑。泥土被翻上来,带着股腥甜的气味,和绣楼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林婉儿突然捂住嘴——她看见麻袋口露出只手,手上戴着枚银镯子,镯子上刻着朵小小的莲花。

 “是阿秀的镯子!”林婉儿的声音发颤。她小时候听娘说过,嫁进顾家的新娘,都会戴这样一只银镯,是顾家的规矩。

 李承道的左眼又开始跳,这次跳得厉害,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他指着槐树的树洞里,那里塞着个布包,露出一角明黄色的纸。“去拿出来。”他低声说,手里握紧了桃木剑。

 林婉儿刚要动,阿忠突然回过头。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却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藏身的草丛。他扔下铁锹,从麻袋里掏出个东西——是只绣着“忠”字的手帕,和之前在绣楼发现的那块一模一样。

 阿忠把帕子举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突然朝着草丛的方向比划起来。他的手势很奇怪,左手比作箱子,右手比作刀子,最后指向老槐树的根。林婉儿突然明白了——他在说“嫁妆箱,有刀,在树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阿忠脸色一变,赶紧把麻袋拖进树洞,又用泥土把坑填上,然后抓起铁锹往回跑。他跑过草丛时,故意撞了林婉儿一下,把那方“忠”字帕子塞进她手里,帕子里面硬硬的,像是包着什么东西。

 林婉儿刚把帕子藏进怀里,顾明轩就带着两个家丁走了过来。他手里提着盏马灯,灯光照在脸上,一半明一半暗。“阿忠呢?看见他没?”他问家丁,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刚看见往这边走了,说是老夫人让他来看看祠堂的门窗。”家丁回答。

 顾明轩皱着眉,用马灯照了照老槐树,灯光扫过树洞里的布包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他提着马灯往树洞走,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草丛,露出脚踝上的一道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李承道拽着林婉儿往后退,躲在一丛半人高的灌木后面。他们看见顾明轩从树洞里掏出那个布包,打开看了看,突然骂了句脏话,把布包塞进怀里,然后对着树洞踢了一脚,转身就走。

 “追上去。”李承道低声说。两人跟在顾明轩后面,看着他进了老宅西侧的厢房。那间厢房常年锁着,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没人住过。

 “那是顾老夫人的嫁妆柜所在的房间。”林婉儿想起管家说过,顾家的规矩,每个少奶奶的嫁妆,都会锁在那间房里。

 李承道从怀里掏出根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门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烂了很久。房间里摆着十几个红木柜子,和绣楼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铜锁都开着,锁孔里塞着些黄色的符纸。

 顾明轩正站在最里面的一个柜子前,手里拿着从树洞里掏出的布包,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林婉儿眯起眼睛——那是几张当票,上面写着“赤金手镯一对”“苏绣嫁衣三件”,当票的日期,正是阿秀死后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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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东西,藏得够深的。”顾明轩冷笑一声,把当票塞进怀里,然后开始翻柜子。柜子里堆满了衣物,大多是些褪色的绸缎,角落里放着个小木箱,箱子上着锁,锁是黄铜的,上面刻着个“赵”字。 “那是十年前第三位新娘的箱子,她娘家姓赵。”李承道低声说,“赵阳的妹妹,也姓赵。”

 顾明轩显然也认出了那个“赵”字,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从怀里掏出把小刀,撬开锁。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日记,封面已经被虫蛀得不成样子。顾明轩翻开日记,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

 林婉儿趁机凑过去,看见日记上写着几行字:“顾老夫人又来要嫁妆了,她说顾家快破产了……明轩哥说,他有办法让我不用交出嫁妆……他给了我一包药,说能让老夫人暂时闭嘴……”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最后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李承道从祠堂暗格里掏出的黄纸包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李承道的声音发冷,“十年前的新娘,是顾明轩杀的,他用那包药毒死了她,再伪装成意外。”

 顾明轩显然也看到了这些,他脸色惨白,抓起日记就要往怀里塞。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笃笃”的拐杖声,顾老夫人的声音像淬了冰:“明轩,你在里面干什么?”

 顾明轩手忙脚乱地把日记塞进木箱,刚要锁上,顾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她的黑绸衫袖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皮肤,上面有几道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挠过。“娘,我……我来看看您的嫁妆。”顾明轩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小刀“啪”地掉在地上。

 顾老夫人没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刻着“赵”字的木箱。她突然笑了,笑声像老鸦叫,在房间里回荡:“你都看到了?看到你爹当年是怎么帮我处理那些嫁妆的?”

 顾明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爹?不是您……”

 “傻孩子。”顾老夫人走到木箱前,用拐杖敲了敲箱子,“你以为你爹是怎么当上顾家的家主的?他帮我把那些碍眼的嫁妆都处理掉了,包括那些不听话的新娘。”她突然转向顾明轩,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你以为阿秀是怎么死的?是我让你爹把她的嫁妆换成石头,再告诉她,顾家要把她的嫁妆拿去抵债……她性子烈,受不了这个,就自己寻了短见。”

 顾明轩像是第一次认识顾老夫人,他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柜子上的符纸“哗啦啦”掉了一地。“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和你爹一样,都想独占顾家的家产。”顾老夫人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修炼‘借魂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用阿秀的鬼魂除掉你的两个哥哥?”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符上用鲜血画着个诡异的符号,“这是我从你房间里找到的,‘借魂术’的禁咒,需要用至亲的血来催动。你用了谁的血?”

 顾明轩的脸色更加惨白,他下意识地捂住右手食指上的伤口。“你……你早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顾老夫人的笑容越来越诡异,“我不仅知道,我还帮了你一把。阿秀的尸骨,是我让阿忠挖出来的,埋在老槐树下,那里阴气重,最适合养魂。还有那些铜钱,是我让阿忠撒在绣楼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是阿秀的鬼魂回来了。”

 林婉儿突然明白了——阿忠不是在埋尸体,他是在埋阿秀的尸骨!那麻袋里的,是阿秀的骨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明轩的声音发颤。

 “因为我要让顾家付出代价。”顾老夫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当年我嫁进顾家,我娘家给的嫁妆,被我婆婆——也就是你奶奶,全部侵吞!她还说,女人的嫁妆,本就该归婆家!我忍了这么多年,就是等一个机会,让顾家的人,都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顾明轩吓得转身就跑,可刚跑到门口,就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林婉儿和李承道冲过去,看见顾明轩的脖子上缠着一缕红绸,红得发黑,和绣楼里的那缕一模一样。红绸的另一端,从门缝里伸进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外面拉着。

 “是阿秀!是阿秀的鬼魂!”顾明轩的声音发颤,双手拼命地扯着红绸,可红绸越勒越紧,他的脸很快变得青紫。

 顾老夫人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她说。

 就在这时,李承道突然掏出一张黄符,贴在红绸上。红绸“滋啦”一声冒出青烟,顾明轩趁机挣脱,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红绸慢慢缩回门缝,门缝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幽怨而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顾老夫人显然没想到李承道能破了阿秀的鬼魂,她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跑。林婉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冰凉,像是没有血,袖口滑下来,露出里面的皮肤,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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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顾老夫人。”林婉儿的声音发冷,“你是谁?” 顾老夫人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她的脸开始扭曲,皮肤像纸一样皱起来,露出里面青黑色的骨头。“我是谁?”她的声音变得尖锐,“我是阿秀啊!我是被你们顾家害死的阿秀啊!”

 李承道的左眼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青光,他指着顾老夫人,声音发颤:“你不是阿秀!你是附在她身上的怨气!是顾老夫人的怨气!”

 林婉儿突然想起阿忠塞给她的那方手帕,她赶紧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嫁妆清单,上面写着“银镯子一对,刻缠枝莲”,落款是“赵氏”——那是十年前第三位新娘的名字!清单的背面,画着个小小的地图,指向老槐树的方向,旁边写着两个字:“救我”。

 “阿忠是在求救!”林婉儿恍然大悟,“他知道真相,他想让我们救阿秀的鬼魂!”

 就在这时,顾老夫人——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怨气,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朝着林婉儿扑过来。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闪着青黑色的光,像是要把林婉儿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