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写信(第2页)
笔锋一转,语气也冷了几分,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于那些肤色黝黑、冥顽不灵之部落,无需多费唇舌,浪费口粮。吾国草创,根基未稳,急需大量劳力开山拓土。此类部落,不纳其女,以免混淆血脉,只取其丁壮,行阉割之术后,充作苦役。此法虽有伤天和,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为帝国千秋计,些许手段在所不惜。”
“若有机会,拣选百十名体格最为精壮、不易染病之阉奴,设法随返航船只送至新京。此处开山、修路、垦荒、采矿,正缺此等不知疲倦、饮食粗简之昆仑奴。”
“另,瀛角城周边,务必派遣得力人手,探查有无可用之矿产,尤其是铁、铜、金等。若能寻得,不惜代价加以开发,此乃帝国强盛之基石。”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千钧,透着一股乱世枭雄的冷酷与务实。
这是残酷的殖民时代,也是文明碰撞的新世界,所谓的仁慈,有时是最无用的东西,甚至会成为自身的负累。
他搁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目光深邃。
然后,他拿起另一张纸,开始写给远在应天府的父皇朱棣的信。
对这位雄才大略、威震天下的父亲,他的情感颇为复杂。
既有为人子的天然敬畏,也有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对这位历史巨人的审视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竞争意味。
“父皇圣安。儿臣高煦,叩首万里之外,遥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头的场面话,一丝不苟。
“儿臣奉旨就藩海外,至今已历一载有余。幸赖父皇天威浩荡,祖宗在天之灵庇佑,儿臣与麾下数千将士,已于海外拓土开疆,觅得一处远较辽东更为丰饶之地,暂且站稳了脚跟,建立了数个据点,初具规模。”
他刻意模糊了新大陆的具体地理位置,只笼统地称为“海外丰饶之地”,免得朝中那些酸腐文臣又嚼舌根,说三道四。
“此地虽物产丰饶,然人力奇缺,百业待兴,诸多事务皆捉襟见肘。若父皇能体恤儿臣筚路蓝缕、开疆拓土之艰辛,酌情从国内遣发些许技艺精湛之工匠,如船匠、铁匠、木匠、瓦匠等;以及熟悉农事、水利之农人;乃至医术高明之医师;甚至是一些在国内郁郁不得志、生活困顿之落魄文人、穷困潦倒之宗室远亲,儿臣皆感激不尽。”
“这些人到了此地,不仅能人尽其才,一展所长,更能为我大明开辟一片真正意义上的新天地,为子孙后代留下万世基业。此功劳,不下于开疆拓土,儿臣愿与他们共享。”这话说得恳切,也点明了最迫切的需求,更是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饼。
“儿臣在此地发现一种奇特草本,当地土人称之为‘烟草’。取其叶晒干后,可切丝点燃吸食,其烟气味辛烈,吸入后颇能提神解乏,驱寒除瘴。军中将士试用之后,皆称此物能振奋精神,于行军作战、苦寒之地大有裨益。”
“儿臣不敢独享此等奇物,特遣人奉上少许样品,聊表儿臣一片孝心。父皇日理万机,操劳国事,或可偶试一二,以解疲乏。望父皇务必保重龙体,儿臣身在海外,定不堕大明国威,不辱皇家颜面,必将使日月所照,皆为明土。”
他知道朱棣军旅出身,戎马一生,对这种新奇的“提神之物”或许会产生兴趣。至于烟草的危害,他暂时顾不上了,先打开与大明的贸易通道,获得急需的人口和物资再说。而且,这玩意儿将来或许还能成为一项重要的税收来源。
最后,是给母亲仁孝徐皇后的信。
提起笔时,朱高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许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楚。
他清楚记得历史,母亲在永乐七年便会病逝。算算时间,这封信即便能顺利送到大明,母亲恐怕也……
但这封信,他必须写,为了自己,也为了记忆中那份温暖。
“母后慈鉴。不孝子高煦,遥叩金安。”
“儿臣远在天涯,每当夜深人静,念及母后慈爱音容,辄然泪下。不知母后凤体是否安康?饮食起居可还如意?近日天气转凉,还望母后添衣保暖,切勿受寒。”
“儿臣在此一切安好,母后勿需挂念。此地虽与中原风物迥异,无甚雅致景致,然山川壮丽,别有一番粗犷气象。儿亦学效太祖高皇帝,于此蛮荒之地垦荒屯田,教化斯民,不敢有丝毫懈怠。瞻壑亦渐渐长成,每日随儿臣学习理事,颇有长进,儿臣常以母后昔日教诲督促之,望其不负皇家血脉,能为母后争光。”
“儿臣犹记,母后素喜清雅花草。此地亦有诸多奇花异卉,色彩斑斓,形态各异,只是不识其名。待将来航路畅通稳固,儿臣定当寻觅其中佳品,移植培养,待其开花结果,再设法奉于母后膝下,以博母后一笑。”
“唯愿母后福寿康宁,长乐无忧。儿臣纵远隔万水千山,亦时刻感念母后养育之恩,不敢或忘。”
写到此处,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在母亲膝下承欢的时光。
这封注定可能无法及时送达的家书,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一份对过往的追忆与对亲情的渴望。
三封信写完,朱高煦长长吁了口气,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又命人取来纸笔,将每一封信都工工整整地誊抄了两份,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承载着他的谋划、期盼与情感的信件,不久的将来,便会由不同的船只,冒着莫测的风险,带往瀛角城,带往遥远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