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白灼西生菜的吕子 作品

第5章 未结的线头

第五章:未结的线头

 鸡叫声像被掐断的玻璃丝,在喉咙里卡了半截就没了声息。

 周彤盯着手腕上那根青灰色的发丝,指尖的寒意顺着血管爬进心脏。她猛地甩手,发丝却像焊死在皮肤上似的,反而顺着小臂缠上了手肘,针脚般的刺痛密密麻麻地涌上来——就像有人在用无形的线,把这根头发缝进她的肉里。

 天台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扑过来。周彤抬头时,正看见那件搭在排水管上的蓝布褂子在风中舒展,领口空荡荡的扣眼正对着她,像一张咧开的嘴。

 “咔哒。”

 口袋里的珍珠纽扣突然滚了出来,在水泥地上弹了两下,停在天台裂缝边缘。纽扣背面的“瓦”字被露水浸得发胀,笔画间渗出细小的血珠,在地上连成一道蜿蜒的线,恰好指向那道裂缝。

 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胡话。当时母亲躺在病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单,反复念叨:“衣柜底下有个洞……别让它们爬出来……”

 周彤跪爬过去,手指抠进裂缝边缘的水泥块。那些水泥早就被雨水泡酥了,稍一用力就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漆黑的、散发着霉味的空隙。她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筒,光束捅进洞里的瞬间,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洞底铺着一层厚厚的、纠缠在一起的发丝,而发丝之间,嵌着无数颗各式各样的纽扣——塑料的、金属的、骨质的,甚至还有几颗带着牙釉质光泽的、像是用人类牙齿打磨成的。最底下压着半块腐烂的木牌,上面模糊的刻痕依稀能认出是“瓦窑村”三个字。

 原来这栋楼的地基,就打在被山洪淹没的瓦窑村旧址上。

 手腕上的发丝突然剧烈抽搐,像被火烫过的蛇。周彤转头,看见天台上那些焦黑的旧衣服残骸正在蠕动,焦布下面渗出暗红色的黏液,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正往裂缝里渗。而那根从掌心爬上来的发丝,已经缠上了她的脖颈,末端钻进了衣领——那里,正对着她心脏的位置,有一颗新买的塑料纽扣。

 “还差一颗。”

 这次的声音就在胸腔里响起,像是她自己的声带发出的,却带着不属于她的、黏腻的湿意。

 周彤抓起地上的珍珠纽扣,猛地塞进裂缝。指尖刚触到那些发丝,就被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攥住了——那些手从发丝深处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泥垢和碎布,拼命把纽扣往深处拖。她趁机抽出剪刀,反手就往脖颈上的发丝剪去。

 “嗤——”

 发丝断裂的瞬间,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天台的水泥地裂开更多缝隙,从里面涌出成团的青灰色发丝,像喷泉似的往上冒。周彤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影子的脖颈处缠着一根发丝,而影子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和她一模一样的剪刀,慢慢抬起,对准了她的后心。

 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脚下的水泥块突然塌陷。周彤尖叫着往下坠,却在失重的瞬间抓住了一根铁链——是铁架上的锁链,此刻正绷得笔直,链环上的碎布已经完全展开,露出下面吊着的东西不是手指,而是一截截被缝起来的手臂,每只手的指尖都捏着一根穿好线的针。

 针眼里穿的,全是青灰色的发丝。

 她顺着铁链往下滑,手掌被链环磨得血肉模糊。落在三楼窗台时,脚踝传来钻心的疼——刚才逃跑时被发丝勒出的伤口里,正钻出几根细小的青灰色线头,像植物的根须似的往骨头里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