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大相之位!(第2页)
“还……早在昨日,就写了御批?”
王擎重看着他,声音低沉如钟:“不是他敢,是他早就决定。”
“这一局,我们以为他被裹挟,实则……是我们,被他一剑引入深渊。”
他闭目半晌,再睁眼时,瞳光锐利如冰:“我们,低估了他。”
林志远愣立当场,片刻后颓然低头,犹如溃堤之堤石,被真相砸得粉碎。
……
而另一边,清流阵营中也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霍纲手持那道御批,眉头紧蹙,眸光深沉。他从未想过,这位年轻帝王,竟能在新党如此汹汹攻势中,早已做出自己的裁断。
“昨日便批……”他喃喃重复,仿佛怕自己看错了字。
“怎么可能……”郭仪亦是低语,他先前虽已有所感动,可听闻这御批落款,却依然震惊得无以复加。
许居正站在最末,他神情肃穆,仿佛一块沉石杵在原地。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昨日……也就是说,在魏瑞进殿之前,陛下早已——”
“打算用他。”
这一句话说完,他微微抬头,望向御阶上那位静坐龙椅之上的少年天子。
只见萧宁神情依旧平淡,正慢慢抚正御袍,指尖未有丝毫动摇。
——他并未在意群臣之震惊,也未看新旧两派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九天之上,早知风雷几何。
许久,许居正的唇边忽地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神情。
是敬佩,是震撼,是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他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小看他了。”
一旁的郭仪亦长出一口气,目光之中,已有动容:“他……并非无知少年。”
“他……比我们谁都看得清。”
清流众人纷纷从震惊中回神,一个个眼神复杂至极。
从震惊,到惊喜,再到敬畏。
他们原以为,魏瑞的任命,是天子被情绪裹挟之举,是临时感动之决定。
可如今他们才明白——
那是一个筹谋已久的判断,是一个深思熟虑的落子。
魏瑞,不是意外。
是刀,是剑,是雷霆一击!
……
在殿中两方沉默之间,魏瑞也看到了那道御批。
他站在百官之中,犹如一座孤峰,但此刻却感到脚下似有微风扶持。
他低头望着那朱批上落款的日子,望着那工整却不失锋意的笔迹,一瞬间,竟如雷击心神。
“昨日……”他喃喃低语。
“昨日……便写下了么?”
“那就是说——”
“并非我进殿之语动了他心。”
“而是他……早已为我,留出一席之位?”
魏瑞只觉胸腔间一阵闷响,一如深夜听到战鼓突鸣。
他生平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感到了一种名为“动容”的情绪。
他不是不知自己是什么人。
他是魏瑞,是三朝老臣,是“魏笔架”,是“太直之臣”,是“不便之才”。
他在朝堂中活了一辈子,却从未真正“登堂”。
可今日,少年天子,给了他一个最不可能的位置——中相!
并且,不是感情之举,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命定落子。
“他……早就算好了。”
“他早就……要用我了。”
魏瑞望着那道批书,忽觉眼角有些发涩。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这朝堂最后一张古纸,终会被焚尽归尘。
可如今——
那位少年,却把他重新铺在了案上,立于朝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中一念悄然成形。
“若这世上,还有君王信我。”
“那我魏瑞——便绝不负他。”
太和殿内,朝钟尚未停歇的回音尚在空中荡漾,回响在这金碧辉煌的高殿之内,如同沉钟擂心,沉沉压住了每一位朝臣的心头。
就在群臣仍沉浸于魏瑞中相一职所带来的惊雷之中,立于御阶之上的萧宁却已缓步而起,拂了拂袖角,俯视大殿,声音清朗,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和清冷:
“朝议继续。”
他微顿,目光扫过满堂群臣,道:“三相之任,已定其二。接下来——”
“再议一职。”
众臣不由得精神再绷,前排黄门内侍已然高呼:“肃静——”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萧宁缓缓吐出四字,声音平稳、却字字带重:
“大相之位。”
这一刻,殿中诸臣齐齐变色。
不仅新党群臣震惊不已,便是清流之中,一些老臣也面面相觑,一时怔然失语。
“大相?”有人忍不住低声呢喃。
大相一职,乃三公之首,虽位列宰辅之上,却不涉具体政务。
自太祖开国以来,大相为国之元老象征,常由三朝重臣、道德高望之士出任,职责虽少,却尊重极重。
更多时候,大相是皇帝治国方略中“以德镇纲”的一环。
可今日,竟连大相一职,也要——更动?
大相之位!
那可是仅次于三公三卿之上的一柄权柄之首,领司百官、综核庶政,若说三相乃柱国栋梁,那大相便是这栋梁之上的桁桷,是整个朝政的定盘星!
可现在,陛下竟也说,要动大相?
一时间,无论新党还是清流,心头皆是掀起惊涛骇浪。
清流这边反应最为强烈,甚至比中相之变时还要更加剧烈!
霍纲眉头猛地一皱,下意识回头看向身侧的郭仪。
只见那位素来端凝稳重、威仪自持的老臣,此刻整个人却仿佛僵在了原地,面上虽还维持着沉静,可眼中神色却难掩震惊与……一抹茫然。
郭仪。
现任大相。
西北出身,三朝元老,履历清正,为人沉毅,素来不与人争权夺利,在众清流眼中,是可与许居正、霍纲并肩齐名的中枢砥柱。
可此刻,竟也要动他?
“怎么会……”边孟广低声喃喃,神色间满是不解。
霍纲却已快步趋前一步,拱手而出,低声道:“陛下,大相乃朝纲根骨,动之非同小可,不知……陛下所言‘更动’,是欲罢免,还是另有所用?”
他话语尽量平和,却掩不住语气中那一丝试探与不安。
而在他身后,许居正神色依旧沉静,只是眼底那微不可查的暗色,也随着“动大相”三字浮现。
郭仪,他太熟了。
此人素来以守中为道,从不逾矩。
今日早朝虽已动三相,却未闻他有任何反驳或言语,依旧是沉稳如山,一言不发,安坐在百官之中。
若要动他,理由何在?
许居正微微皱眉。
“陛下……”霍纲再开口,欲言又止,眼中终是带出一丝焦急。
“郭大相,素来忠直,三朝以来,掌枢一任未曾越权,亦无党争之行,老臣斗胆,请陛下三思。”
言罢,他退回队中。
可这句话,却像是一道闷雷,顿时在清流中掀起低声嗡嗡的议论之声。
“为何要动郭大人?”
“他素来清誉无暇,与党争不涉,莫非也被归为‘旧人’了?”
“许中相刚去,若连郭大人也被罢,朝纲还剩几人是清流出身?”
清流阵营中,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情绪再度卷起,甚至一部分人脸上已经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悲色。
他们原本已因魏瑞之任而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如今又一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相之动”打得支离破碎。
“连郭大人也要动……”
“那这清流,还剩什么?”
人群之中,一道颤声响起。
那是最年轻的翰林言官之一,面色煞白,手掌在袖中紧握成拳,却止不住地发颤。
而此刻,站在最前排的郭仪,终是动了。
他向前一步,拱手低头,沉声道:
“陛下若觉老臣不称大用,自当听旨退位。”
“臣无所求,亦无所怨。”
他话语平稳,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甚至毫无情绪起伏。
可朝中所有人都听得出,这份“平静”之下,是一种老臣将死、万念俱灰的无力与落寞。
哪怕他未曾被罢,只是听闻陛下要“动大相”这三字,他便已准备退位。
他不争,他不语。
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未说。
只是一躬到底,以一颗无怨之心,准备从庙堂之上,悄然谢幕。
而站在旁侧的边孟广、霍纲等人,则皆是眉头紧皱,眼中愤懑之意再难压抑。
“此举……太过了!”
“动三相,已是大事,若再动郭大相,那岂不是要将整个中枢一网打尽?”
“难不成,陛下真的以为清流之臣,全皆不堪大用?”
边孟广一拳紧握,指节发白。
他此刻刚刚升任左相,尚未来得及喜悦,便被眼前这一幕浇了个透心凉。
若今日连郭仪都要下位,那这左相之职,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霍纲则神色肃然,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萧宁。
他曾相信过这个年轻人,也为其出力不少,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觉,自己的信任似乎……要崩塌了。
“太狠了。”他低声道。
“太绝了。”
另外一边。
大相之位要有改动之言一出,王擎重眉心骤然紧锁。
他是大尧新党之主、政务之中枢,怎会不明白这句“再议大相”,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