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第2页)
这种芥菜在刚采来时是有芥末辣味儿的,但是腌好之后便不辣了,孩子们也吃得了。
之前姜翘为孩子们上课,有介绍过各式各样的芥菜,因此他们一听是芥菜咸菜,纷纷好奇起味道来。
一边的帮厨把菜摆好,喊孩子们去吃饭,姜翘则是把这几个坛子放入冷库最外围,给咸菜一个适宜的温度。
再回来时,孩子们已经吃差不多了。
大致是从小就独立吃饭的孩子更容易用好筷子罢,孩子们现如今已经不大容易把食物掉在桌子上了,吃饭的速度也变快了,已经不怎么需要人操心了。
这一餐依然有汆丸子。
前几天那顿汆丸子太美味,尽管它味道很淡,却更突出了肉和菜的鲜,因此即便是偏重口的几个孩子也对此念念不忘。
梁劲松狼吞虎咽,最先吃饱,他一擦嘴,就来跟姜翘说:“姜娘子,请问你在典膳局,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呀?”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谁听见似的。
姜翘算了算,说:“通常情况下,能拿到四千文到五千文吧,但偶尔另有加班费与赏金,实际上会比这多一些。”
常规的典食一个月也就能拿到一千文,由于包吃包住,外加每一季度都会发放新常服,所以算是比较稳定的好工作。
姜翘这是得到陈幼端的格外偏爱,一次次加薪,才变成这样。
梁劲松听完之后,思忖了一瞬,又小声道:“若是梁家可以开出更高的价钱,姜娘子愿意到梁宅工作吗?”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独占姜翘,但如果他提出让姜翘在休沐时去梁宅赚外快,比直接挖人更不妥当。
姜翘沉默了一下。
她发现梁劲松为了吃,真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上次被父兄收拾,他还没长记性吗?
明目张胆挖小太子的墙角,他应该是第一个吧?
更何况在典膳局当值,那就近似于铁饭碗啊,他开再多钱,也无法与典膳局相较吧!
“梁小郎君莫要再说这话了,难道你愿意为了一己私欲,让其他同窗都再也吃不到我做的菜肴吗?”姜翘问道。
梁劲松眨了眨眼,羞愧地低头,半晌,他才说:“对不起,姜娘子,是我太贪了。”
姜翘看他认错速度这么快,估计也是回想起了上次的事儿,不禁调侃道:“还好你及时反悔,不然又得好几天坐不住了。”
梁劲松心虚地回首,看到其他同窗并没有注意到他说什么,瘪了瘪嘴,羞得脸红到了脖根。
又过会儿,其他孩子们也陆续吃完,拉着姜翘说话,并且跟她说了关于期末考试的事情。
这次的期末考试与之前不同,现如今孩子们已经在东宫学堂上了一年的课了,这正好是谢灵誉课程安排里一个比较重要的阶段,所以考试会格外隆重。
科目多,题量大,囊括一整年学到的所有知识,光是考完就需要两日。
月底最后一天,会发放试卷,根据考试情况决定要不要留一些学得不扎实的孩子补课。
姜翘听完,大受震撼。
尽管早知道古人早慧,但是他们这个学习压力真的很让姜翘害怕。
她算是聪明型的学生,一直以来都是年级前几,直到高中进了重点班,才渐渐被甩在重点班中层,即便如此,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六七岁时可以学会这么多东西。
“既然是考试,那定然要再吃一次祝福早餐了,”姜翘笑着说,“正好近日大家减重颇见成效,接下来便可以渐渐增加重口味菜品的数量了。”
“好诶!”孩子们撒欢儿地跳起来,还相互击掌,就连素来不大参与这种幼稚的庆祝行为的澹台勉闻,也跟身旁的言仲溪击了掌。
次日,姜翘又给孩子们上了一堂课,教他们分辨一些常见的野菜,随后她这学期要教的内容就都讲完了。
大概是考试愈来愈近,孩子们也紧张,再放旬假时,也没有撺掇其他人到一起玩,该复习的都在复习了。
连姜翘也能感觉到孩子们压力很大,近日常常做高蛋白、高钙的食物,以免孩子们的营养跟不上,耽误了复习状态。
像言风裳、崔雪娥这种平时就用功的学生,复习起来也容易,而冯巍然、胡品高这样的,那就是纯纯临时抱佛脚了,一年以前的东西早忘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再复习,跟重学一遍也差不离,看什么知识点都觉得陌生。
至于谢温德,那又是一个类型。
谢温德不算聪慧,但平时用功,学习也算是中等。
只是他记性一般,旁人一刻钟可以背会的文章,他要花两倍甚至三倍的时间,全靠勤能补拙。
这次考试要考的内容多,就导致他有点儿应付不来了,几乎每日都学到深夜,甚至很少再出东宫回家了,直接跟谢灵誉一起住在东宫。
他的自制力很强,不用人盯着,就可以专注地学习很久,也从不懒散怠惰,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自制力强也是一种天赋,可是上天偏偏不给他更好的底子,导致他如今学什么都是事倍功半。
距离考试还有五日,谢温德熬夜读书,又一次温习到深夜,熬不住了,便趴在桌子上小憩,打算待会儿再起来继续学习。
然而就在他才睡着的时候,他无意识地变动了一下姿势,胳膊横扫了出去。
桌上明亮的油灯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几乎是眨眼功夫,就点燃了不远处的幔帐,而后再烧到屋内各种木家具。
谢温德浑然不觉,直到所处环境的温度越来越高,沉沉睡去的他才睁开眼睛。
炽热的火焰照得他双目刺痛,眼前一片火海甚是可怖,火舌不断地试探到他身边,滚滚浓烟熏得他不住咳嗽,连呼救也做不到。
水!对!要找水打湿被子,披在身上,捂住口鼻,俯身逃离!
脑海里一霎时闪过了谢灵誉教过的急救知识,谢温德挣扎着站起来。
大火让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他根本找不到大门,只能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巴,忍受着浓烟与炽热,寻找火势较小的位置,先行躲避。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似乎有某一处的房梁被烧坏了,可是谢温德看不见,也不知哪里可以找到水。
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半天,他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有大火,根本看不见水的影子,更别提可能早就付之一炬的被子和床了。
就在这时,外面似乎有什么叫嚷声,穿越重重火焰燃烧声,隐隐约约地钻入谢温德耳中。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发觉外面有人,他立刻哑着嗓子奋力呼救,蹲在屋内相对空旷的位置,等待救援。
宫殿外已经乱了套,住得近的人发现时,大火已经烧了有一会儿了,一群一群的人根本来不及穿戴整齐,便在周围几座宫殿内打水。
井水是足够的,只是桶有限,附近的人跑得飞快,一桶一桶的水浇过去,也无法突破第一重火焰。
发现走水后,立刻就有人去喊谢灵誉了,同时也往外扩散,让更多的宫殿里值班的侍卫来救火。
天是雾蒙蒙的白,泛着一点儿夜晚的蓝紫色,火光冲天,几乎要把天空的一角染红。
等消息传递到内坊局时,尹徴立刻就冲了出来,协助其他人救火。
两刻钟以后,火势一点一点地减小了,能容纳外面的人进去了,尹徴便带头进去,搜寻谢温德。
好在这间房子只是暂时让谢温德住,装饰并不多,有很大一块区域没有家具,只有纹路漂亮的花砖,上方又是主梁,没能被烧塌。
苦苦支撑的谢温德喊到发不出声音了,已经被浓烟熏得昏迷在地,尹徴一看到他,便把自己手里这桶水浇在他的衣服上,给他降温。
已经塌了的正门无法走,尹徴抱着他从宫殿侧面出来,正看见一群宫人拉着老泪纵横的谢灵誉,怕谢公直接冲进去。
“谢公!谢公!谢小郎君没事!”尹徴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把谢温德交给谢灵誉。
谢灵誉懊悔地抱着昏迷的养子,颤颤巍巍地哭道:“都怪我,当初就不该独留你一人住在这里啊……”
尹徴也跟着叹息一声,嘱咐腿快的人出宫,到药藏局找大夫。
眼看着火势已经威胁不到人了,但摇摇欲坠的宫殿还是很危险。
典膳内局的水井多,免不了有人找到那儿去,尹徴咬了咬牙,一刻也不歇息,就冲向典膳内局。
正巧,典膳内局的庖厨们全都被叫醒了,一个个的都在打水,准备去救火呢。
尹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姜翘,她提了满满两桶水,正要往外走。
“姜娘子!先等等!”尹徴忙上前去把人拦住。
姜翘急得满头大汗,道:“尹郎君有事待会儿再说,我急着救火呢!”
这种全木结构的宫殿,一旦烧起来真的太危险了,姜翘生怕自己晚一步,就会耽误救人。
“姜娘子,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只是房屋有倒塌的风险,你、你就莫要去了!”尹徴磕巴了一下。
姜翘绕开他,固执地要走,却又一次被尹徴敏捷地拦了下来。
“姜娘子,那儿真的太危险了,何况你脚程慢,倒不如帮我打水,我很快就能跑一个来回!”尹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不大好,很快又放软了几分,近乎乞求地说,“打水吧,莫要去那危险的地儿,别让我、别让你的朋友担心……”
姜翘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他这句话,一下子让她心软了下来。
“那尹郎君快去罢,我来打水!”姜翘很快就回神,将手中的水桶交给尹徴。
尹徴深吸一口气,回望了一眼姜翘,便施展轻功,稳稳当当地提着水,直奔谢温德所在的宫殿而去。
姜翘手脚麻利地打了好几桶水,跟着其他庖厨一起,把能用的桶都用上了,随后又拿了些大盆,也装上水,以防万一。
一切都忙活完,姜翘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汗,望着远处渐渐散在空中的浓烟,心情复杂。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尹徴最后的那句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不成真如傅典食所说,尹徴真的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