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78章 金锁的怨灵,财富的诅咒

 雨是亥时开始下的,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腥味,把整条古董街泡得像口发馊的酱缸。沈万三揣着那枚刚到手的金锁,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锁身上的缠枝莲纹硌得掌心生疼,却抵不过心底那股火烧火燎的痒——掌柜的说,这是清末王万贯的贴身之物,锁芯里藏着他富可敌国的秘密。

 “它会吃了你!”

 卖锁的疯老头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打转,沈万三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头被他推倒时后脑勺磕在石阶上,血混着雨水淌成蜿蜒的小溪,可那双翻白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怀里的金锁,像要把那点金光吞进喉咙里。沈万三裹紧了黑绸衫,加快脚步往家赶,雨幕里总觉得有人跟着,回头却只有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惨白的光。

 他住的洋楼是三年前盘下的,原主是个留洋回来的教授,说这房子“不干净”,半卖半送地脱手了。沈万三那时正缺个摆古董的场子,嫌教授迂腐,如今站在雕花铁门前,却莫名觉得门环上的狮子眼在黑夜里亮了亮。他摸出钥匙,手指抖得厉害,插了三次才捅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扑面而来。沈万三皱了皱眉,反手带上门,客厅里的落地镜突然“嗡”地颤了一下。镜面上蒙着层薄灰,他走过去想擦,却在玻璃里看见个模糊的影子——穿件月白旗袍,领口绣着暗红的牡丹,头发绾成个圆髻,正背对着他站在镜中央。

 “谁?”沈万三喉咙发紧,抄起门边的黄铜镇纸。

 影子没动,镜面上却慢慢渗出水珠,不是雨打上去的那种,而是从玻璃里头冒出来的,顺着花纹蜿蜒流淌,越聚越多,最后竟成了暗红色,像稀释的血。他猛地回头,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刚买回来的那尊玉佛在供桌上泛着冷光。

 “看错了……”沈万三喃喃自语,手心的金锁突然烫起来,烫得他差点脱手。他慌忙掏出来,借着窗外的闪电看清了——锁身上的缠枝莲纹里,不知何时渗进了些暗红色的东西,凑近闻,正是那股甜腥气,像熟透了的樱桃烂在泥里。

 这晚沈万三没敢睡。他把金锁塞进保险柜,密码转了三遍,又在柜门上贴了张黄符——那是去年从庙会求的,据说能镇宅。可躺到床上,眼皮刚要合上,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梳头,“咔哒、咔哒”,木梳刮过发丝的声音,从镜子对面的卧室传来。

 他抓起枕边的匕首,一步步挪过去,卧室门虚掩着,缝里透出昏黄的光。推开门的瞬间,沈万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梳妆台上的铜镜亮着,一个女人正坐在镜前,背影窈窕,旗袍开叉处露出一截白得发青的小腿。她手里拿着把桃木梳,正一下下梳着长发,头发乌黑油亮,垂到腰间,发梢却在滴水。

 “你是谁?”沈万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女人缓缓转过头。脸很白,嘴唇红得像刚喝了血,眼睛却是两个黑洞,深不见底。她笑了笑,举起手里的梳子,齿缝里缠着几根长发,黑得发亮。“王老爷的锁,”她的声音又软又黏,像沾了蜜的蜘蛛丝,“你配不上。”

 沈万三尖叫着挥刀砍过去,却砍了个空。女人像烟一样散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咔嚓”裂开,裂纹里渗出的血珠滴在桌面上,汇成小小的溪流。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像被人用线牵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想起保险柜里的金锁。冲过去打开,黄符已经变成了焦黑色,锁身的甜腥气浓得化不开,上面的缠枝莲纹像是活了过来,纹路里的暗红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形状诡异的花。

 “金山……好多金子……”

 迷迷糊糊中,沈万三觉得自己躺在一片冰凉的金锭上,元宝堆成的山在四周耸立,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可没等他伸手去摸,那些金锭突然变软,像融化的蜡,黏住他的手脚。无数只苍白的手从金堆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胳膊、腿,往深处拖。他拼命挣扎,却看见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金锁,锁孔里淌着血,滴滴答答落在他脸上。

 “救……救命!”

 沈万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浑身冷汗,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亮线,线尽头是保险柜敞开的门,金锁躺在里面,表面光滑,像是昨晚的一切只是噩梦。

 可当他掀开被子,却看见床单上印着个清晰的女人脚印,小巧玲珑,鞋尖沾着暗红的泥——那是只有穿旗袍的女人才会穿的绣鞋尺码。

 三天后,李承道的道观迎来了这位不速之客。沈万三眼下乌青,颧骨高耸,原本油亮的头发枯得像草,说话时牙齿打颤,手里紧紧攥着个黑布包,包角渗出点点暗红的渍痕。

 “李道长,您一定要救救我!”他“扑通”跪在蒲团上,道观里的檀香也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甜腥气,“那东西……它缠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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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道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串紫檀佛珠,眼皮都没抬。他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领口补着块同色的布,脸上沟壑纵横,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沈老板,贫道早已不问世事。”他声音沙哑,“你该去庙里求菩萨。”

 “没用的!”沈万三扯开黑布,露出那枚金锁,“它是活的!会流血,会叫人做噩梦,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李承道的目光终于落在金锁上,转佛珠的手顿了顿。阳光从道观的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锁身上,缠枝莲纹在光影里扭曲,像在蠕动。他沉默片刻,朝后堂喊:“婉儿,赵阳,出来。”

 门帘被掀开,先走出的是林婉儿。她穿件月白色的短褂,袖口绣着半朵墨竹,头发用根木簪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色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唯独一双眼睛漆黑,看人时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静。她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在盘里微微颤动,走到沈万三面前时,指针突然剧烈旋转,最后死死指向那枚金锁。

 “怨气太重。”林婉儿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它已经离体,依附在宿主周围。”

 跟在她身后的赵阳“嗤”了一声。他穿件黑色夹克,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洞,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刀身映出他吊儿郎当的脸。“师妹,你又来这套。”他拍了拍沈万三的肩膀,力道不轻,“沈老板,八成是你做了亏心事,自己吓自己。”

 “我没有!”沈万三激动地反驳,却被林婉儿打断。

 “锁上有血祭的痕迹。”她蹲下身,指尖悬在金锁上方,没敢碰,“不是活物的血,是……怨灵的心头血。”

 李承道突然开口:“婉儿,你带赵阳去沈宅看看。”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递给林婉儿,符纸边缘泛黄,上面的朱砂符文扭曲古怪,“若事不可为,用这个。记住,金锁背后,藏着血亲债,别轻易沾手。”

 林婉儿接过符,指尖触到纸的瞬间,像被烫了一下,符纸背面似乎有什么硬物硌着。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点头道:“是,师父。”

 赵阳耸耸肩,收起折叠刀:“走呗,正好看看让沈老板吓破胆的到底是啥玩意儿。”

 三人离开时,李承道站在道观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转佛珠的手停了下来。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藏着什么秘密。

 沈宅的洋楼在白天看来也透着股阴森。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蒙着层灰,门廊下的吊灯晃悠着,玻璃罩上积着蛛网。林婉儿刚踏进门,手里的罗盘就疯狂转动,指针撞得盘壁“哒哒”作响,最后指向客厅那面落地镜。

 “在这里。”她抬眼望去,镜面蒙着层薄雾,雾里隐约有个女人的轮廓,正对着他们缓缓转身。

 赵阳走到镜前,伸手要擦,却被林婉儿拉住。“别碰。”她声音发紧,“镜属阴,是怨灵的媒介。”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小捆红线,线头系着枚铜钱,小心翼翼地绕着镜子围了圈,“这样能暂时阻断它的气息。”

 沈万三缩在沙发角落,指着书房:“金锁……我把它藏在保险柜里了。”

 书房的保险柜嵌在墙里,是沈万三特意定做的,据说防火防盗。林婉儿在柜门上贴了张自己画的符,朱砂鲜红,符尾拖着道细长的线。“怨灵已经离开锁体,但还会被它吸引。”她对赵阳说,“打开看看。”

 赵阳挑眉,从兜里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保险柜的锁。柜门“咔哒”弹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甜腥气涌出来,比沈万三身上的重十倍。林婉儿探头去看,保险柜里铺着层黑丝绒,金锁躺在中央,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黏液,像刚从血里捞出来。

 “不对劲。”林婉儿皱眉,“它在……长大。”她清楚地记得,沈万三在道观拿出金锁时,只有拇指大小,可现在,它分明长到了婴儿拳头那么大,缠枝莲纹也变得更加繁复,纹路里的暗红液体像脉搏一样轻轻起伏。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赵阳冲出去,只见那面落地镜碎了一地,红线缠绕的圈被挣断,玻璃碴里渗着暗红的血,而沈万三瘫在地上,手指着镜子,嘴里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

 林婉儿紧随其后,目光扫过满地碎玻璃,突然定格在其中一块较大的镜片上——上面映出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对着她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而女人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由无数小金锁串成的项链,每枚小锁都在滴血。

 “她在看你。”赵阳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第一次觉得这师妹的冷静不太正常——林婉儿的脸色比刚才更白,瞳孔微微收缩,右手下意识地摸向领口,那里藏着半块玉佩,轮廓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林婉儿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张黄符,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中央,猛地贴向那块镜片。符纸接触玻璃的瞬间,“滋啦”一声冒出白烟,镜片上的女人影像扭曲变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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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们守在这里。”林婉儿收回手,指尖的血珠滴在地上,与玻璃碴里的暗红液体融在一起,“它不会善罢甘休。”

 赵阳看着她,突然发现这师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锋利,像用寒冰雕成的。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沈万三的呻吟打断。那个男人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裤腿湿了一片,不知是尿还是别的什么。

 夜幕再次降临,洋楼里的灯忽明忽暗。林婉儿在客厅中央摆了个阵,用糯米粉撒出个圈,圈内放着三枚铜钱,呈品字形排列。赵阳靠在门边,手里握着那把桃木匕首——是林婉儿下午特意让他去附近法器店买的,刀鞘上刻着简单的驱邪符。

 “师妹,你说那怨灵到底想干嘛?”他打破沉默,“抢回金锁?”

 林婉儿摇摇头,目光落在保险柜的方向:“它在等。”她摸出李承道给的那张符,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符纸背面果然有东西——用指甲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个“血”字,又像个“锁”字。“等一个能让它解脱的人。”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很慢,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走,一步,一步,朝着楼梯口靠近。沈万三吓得缩成一团,捂住嘴不敢出声。

 赵阳握紧匕首,冲林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留在楼下,自己则贴着墙根,一步步往楼梯挪。脚步声到了楼梯口,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

 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站在楼梯转角,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她手里拿着那枚金锁,锁身上的暗红液体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在台阶上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你的……它很喜欢。”女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白,唯独嘴唇的位置红得刺眼,“给我……我就让你发财。”

 她举起金锁,锁身上的缠枝莲纹突然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像无数双眼睛在眨动。赵阳只觉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上来,眼前浮现出堆满金锭的仓库,数不尽的元宝在月光下闪着光,只要伸出手,就能拥有一切。

 “赵阳!”

 林婉儿的喊声像盆冷水浇在头上,赵阳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女人面前,手正朝着那枚金锁伸去。女人没有五官的脸上,嘴角咧得更大,露出的尖牙上沾着暗红的血。

 他“啊”地一声后退,手里的桃木匕首下意识地挥出去,正好划破女人的手腕。没有血溅出来,伤口处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发丝,缠缠绕绕,像一团活物。女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影变得透明,手里的金锁“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林婉儿脚边。

 “它在诱惑你。”林婉儿捡起金锁,用符纸裹住,“贪婪是它的养料。”她的指尖触到符纸,突然感到一阵灼热,低头看去,符纸背面李承道刻的符号正在发光,与她领口玉佩的温度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沈万三保镖老王的惨叫。两人冲上去,只见老王吊在房梁上,脖子上缠着一圈乌黑的长发,头发深深勒进肉里,露出森白的骨头。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舌头吐出来,手里死死攥着半块金锁碎片,碎片边缘带着深深的牙印,像是被人用嘴咬下来的。

 而老王脚下的地板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字:

 下一个是你。

 林婉儿的目光扫过那行血字,又看向赵阳。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上,也照亮了她自己放在领口的手——那里的玉佩,正在发烫。

 老王的尸体还吊在房梁上,长发编的绳结在穿堂风里轻轻晃悠,像个诡异的钟摆。赵阳把沈万三拖到一楼客厅,那男人已经吓破了胆,瘫在沙发上只会哼哼,裤脚的湿痕漫延到地毯,晕开片深色的渍。林婉儿没管他,踩着楼梯扶手爬上二楼,手里的罗盘指针在老王尸体下方疯狂打转,红针撞得铜壳"哒哒"响。

 "师妹,你小心点!"赵阳在楼下喊,手里的桃木匕首攥得发白。他不是怕鬼,是刚才那女人没五官的脸总在眼前晃,尤其是她咧开嘴时露出的尖牙,像野狗啃剩的骨头碴子。

 林婉儿没应声,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糯米往尸体脚下撒。米粒落在血字"下一个是你"上,瞬间变成了紫黑色,冒起缕缕青烟。她蹲下身,盯着老王攥紧的拳头——半块金锁碎片嵌在指缝里,边缘的牙印很深,齿尖带的血渍已经发黑,像是啃过什么腐臭的东西。

 "掰开他的手。"林婉儿头也不抬地说。赵阳刚伸手,尸体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长发绳结"咯吱"作响,老王垂着的脑袋猛地抬起,眼眶里淌出两行暗红的血泪,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操!"赵阳吓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梳妆台角上,疼得龇牙咧嘴。林婉儿却很镇定,从包里抽出张黄符,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符上画了道符,"啪"地贴在尸体额头上。符纸刚贴上,老王的眼睛就闭上了,嘴角却缓缓咧开,露出个和镜中女人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小主,

 "他不是被勒死的。"林婉儿终于掰开老王的手,捡起那半块碎片。碎片上的缠枝莲纹和完整的金锁能对上,只是断面处有密密麻麻的小孔,像被虫蛀过,凑近闻,甜腥气里混着股淡淡的尸臭味。"你看这儿。"她把碎片递给赵阳,"牙印是他自己咬的,咬得太用力,碎渣嵌进了牙龈。"

 赵阳接过来,只觉碎片冰得刺骨,像是刚从坟里挖出来的。他突然想起昨晚沈万三说的幻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把金锁咬碎了?"

 "是怨灵诱导的。"林婉儿站起身,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面摆着个老式铜镜,镜面蒙着层灰,边缘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人擦拭。她走过去,用手指在镜面上一抹,灰层下露出个模糊的手印,五指纤细,指节处沾着暗红的泥——和床单上那个脚印是同一个人。"它能钻进人的脑子里,把贪念变成钩子,勾着人往死路上走。"

 楼下突然传来沈万三的尖叫,两人冲下去,只见沈万三蜷缩在沙发角落,指着敞开的大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门廊下的灯笼不知灭了何时灭了,黑暗里站着个穿道袍的人影,手里拄着根桃木拐杖,拐杖头雕着个辟邪的兽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师父?"林婉儿愣住了。李承道很少亲自出山,上次见他离开道观,还是三年前处理城西乱葬岗的尸变。

 李承道走进来,道袍下摆沾着泥,显然是冒雨赶路来的。他没看沈万三,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目光落在林婉儿手里的半块碎片上。"怨气比我想的重。"他声音沙哑,拐杖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柳氏的冤魂,果然没散。"

 "柳氏?"赵阳插嘴,"就是那个和管家私通被活埋的三姨太?"他小时候听道观里的老道士说过这段典故,说王万贯当年为了惩罚柳氏,把她和管家一起封进了金库,用金砖压着,直到尸体烂成了泥。

 李承道没回答,却突然转向沈万三,拐杖尖抵住他的喉咙:"说,你从王万贯坟里还挖出了什么?"

 沈万三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没、没别的了!就这枚金锁!盗墓的老鬼说,棺材里只有这个,连件陪葬品都没有!"他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还有这个!是、是老王偷偷记的日记,我昨天才发现的!"

 林婉儿接过日记本,封面是黑色的,边缘磨得发毛,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王记"两个字。她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像是在慌乱中写的:"八月十五,沈老板带我们挖王万贯坟,坟里是空的,只有个石匣子,金锁就在里面。老陈说这锁邪门,碰了会倒霉,我看他是想独吞......"

 往后翻,记录越来越混乱。八月十七,老陈在自家床上被发现,手里攥着把金元宝,元宝其实是用黄纸糊的,嘴里塞满了坟头土;八月十九,小李在赌场输光了钱,回家路上掉进河里淹死了,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万贯"二字;九月初一,老王写:"沈老板说要请道士,可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镜子里总有个穿旗袍的女人......"

 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扭曲的"锁"字,旁边用红笔画了道波浪线,像是在滴血。林婉儿的手指突然顿住——这个符号,和她祖传玉佩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摸向领口,玉佩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像揣着块烙铁。

 "看到了?"李承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婉儿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师父正盯着她的领口,眼神复杂,"这符号是王万贯家族的印记,只有血亲才能解开。"他顿了顿,拐杖又往地上一顿,"柳氏怨灵怨气太重,普通符咒镇不住,必须用王万贯后人的血祭,才能让她安息。"

 "血祭?"赵阳皱眉,"可王万贯都死了快一百年了,哪来的后人?"

 李承道没理他,目光落在沈万三身上,眼神冷得像冰:"你挖了他的坟,惊动了地下的东西,现在只有找到王万贯的祖坟,用后人的血化解怨气,不然你们谁也活不过今晚。"

 沈万三吓得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祖坟!那老鬼的坟是我托人找的,我真不知道......"

 "说谎。"林婉儿突然开口,指着日记本最后一页,"这里画了个地图,虽然不全,但能看出是在乱葬岗附近。"她抬头看向沈万三,眼神锐利,"你早就知道祖坟在哪,只是不想说。"

 沈万三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想找财宝......"

 "财宝?"李承道冷笑一声,拐杖指向那枚被符纸裹着的金锁,"王万贯当年富可敌国,却死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你以为他的钱去哪了?"他走近沈万三,压低声音,"都在祖坟的金库里,被柳氏的怨灵守着,谁要是敢碰,就会变成她的养料。"

 小主,

 这话像是戳中了沈万三的痛处,他突然激动起来:"是!我知道祖坟在哪!在乱葬岗最北边的老槐树下!可那里太邪门了,我上次派人去探路,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今晚必须去。"李承道斩钉截铁,"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柳氏怨灵力量最弱的时刻,错过今晚,就再也没机会了。"他转向林婉儿,"你带着罗盘,负责定位;赵阳,你保护沈老板,别让他跑了;我在外面布阵,接应你们。"

 赵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想开口,却被林婉儿拉了把。她冲他摇摇头,眼神示意他别多问。赵阳看着师妹的眼睛,突然发现她的瞳孔深处有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出发前,林婉儿去了趟洗手间。关上门,她从领口掏出那半块玉佩,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玉佩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起来——和日记本上的符号完全吻合,只是中间缺了一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血亲......"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冷的玉佩,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那年她才六岁,家里突然来了群黑衣人,拿着和这枚金锁相似的东西,奶奶把她藏在衣柜里,塞给她这半块玉佩,说"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姓李的"。后来她从衣柜里出来,家里人都死了,血流成河,墙上用血写着"金锁债,代代偿"。

 洗手间的镜子突然"嗡"地响了一声,林婉儿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女人的脸还是模糊的,可手里却拿着另外半块玉佩,与她手里的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

 "找到你了......"镜中女人的声音又软又黏,带着股甜腥气,"你的血,能解开一切......"

 林婉儿猛地转身,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淌水,水落在池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慌忙把玉佩塞回领口,心跳得像要炸开,刚才镜中女人的脸,竟和她奶奶的老照片有几分相似。

 赵阳在外面喊她,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赵阳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林婉儿摇摇头,目光落在李承道身上。师父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罗盘,罗盘的指针在疯狂转动,最后指向她的方向,又猛地转开,像是在害怕什么。

 乱葬岗在城郊外,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远远望去,黑压压的坟包连绵起伏,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草叶摩擦的声音像无数人在低声哭泣。沈万三被赵阳架着,腿软得像面条,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

 李承道在入口处停下,从包里拿出七根桃木钉,围着车子钉了个圈,又在每个钉子上贴了张黄符。"这是镇魂阵,能暂时挡住邪祟。"他递给林婉儿一把桃木剑,剑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林婉儿接过剑,只觉剑柄冰得刺骨,像是握着块寒冰。她跟着沈万三往深处走,赵阳跟在最后,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在荒草里晃动,照出一个个歪斜的墓碑,碑上的字大多已经模糊,只有少数几个能看清,都刻着"王"姓。

 "就在前面。"沈万三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丫扭曲,像只伸向天空的鬼手。树下有个塌陷的土坑,周围散落着些盗墓工具,显然是之前的人留下的。

 林婉儿拿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土坑。她蹲下身,用手拨开浮土,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和金锁一样的缠枝莲纹。"就是这里。"她抬头看向赵阳,"帮忙把石板撬开。"

 石板很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条缝。一股浓烈的腥甜味从缝里涌出来,比沈万三身上的重百倍,像是有无数腐烂的尸体在下面发酵。赵阳用手电筒往里照,光柱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仔细看,竟是些细小的金锁碎片,密密麻麻,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下去看看。"林婉儿抽出桃木剑,刚要跳下去,沈万三突然尖叫起来:"别下去!里面有东西!"他指着坑底,脸色惨白,"我上次派来的人,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他们的手电筒还亮着,可就是没人出来......"

 话音未落,坑底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碎片堆里伸出来,指甲又尖又长,沾着暗红的泥,正朝着沈万三的方向抓来。

 "小心!"赵阳一把推开沈万三,手里的匕首刺向那只手。匕首刚碰到皮肤,就发出"滋啦"一声,冒出白烟,手猛地缩了回去,坑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女人被烫到的声音。

 林婉儿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转得像个陀螺,最后"啪"地一声断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老槐树的方向,只见树影里站着个穿道袍的人影,手里拿着的不是桃木拐杖,而是一把沾着血的匕首——是李承道!

 小主,

 "师父?"赵阳也看到了,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在外面布阵吗?"

 林婉儿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想拉赵阳跑,却见沈万三不知何时站到了坑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正一步步往后退。"金元宝......好多金元宝......"他喃喃自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坑底,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别过去!"林婉儿大喊,可已经晚了。沈万三猛地向后一仰,掉进了土坑,坑底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含糊不清的惨叫,像是被无数东西撕扯。

 赵阳冲过去想拉他,却被林婉儿死死拽住。"别去!"她声音发颤,"那不是财宝,是陷阱!"她指着坑底,手电筒的光柱里,无数只苍白的手从碎片堆里伸出来,手里都拿着半块玉佩,与她领口的一模一样。

 这时,李承道慢慢走过来,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你奶奶当年就是不肯献祭,才害了全家人,现在该轮到你了。"

 林婉儿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是你杀了我家人?"

 "是,也不是。"李承道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腐烂的花,"我是王万贯的养子,当年他临死前把金锁的秘密告诉我,说只有林家的血能解开金库的封印。你奶奶不听话,我只能帮她'听话'。"他举起匕首,"现在,把你的血滴进金锁,不然赵阳也得死。"

 赵阳这才明白过来,挡在林婉儿身前:"你这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你不对劲!"

 李承道没理他,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眼神贪婪:"想想你奶奶,想想你爸妈,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现在只要一滴血,就能让他们安息,不好吗?"

 林婉儿的手在发抖,领口的玉佩烫得像要烧起来。她看着坑底,沈万三的惨叫声已经停了,碎片堆里露出只攥着半块金锁的手,手指上的戒指是她奶奶的嫁妆——原来沈万三也是林家的人?